莫君揚靜靜地坐在牀邊,面無表情,一點反應都沒有。
沈洛等了會兒也沒等到他說話,忍不住猜想他是不是被刺激大發了,小心翼翼地又問了句:“阿揚,你,你沒事吧?”
嚇得連話都說不順溜了。
莫君揚這才擡頭,目光平靜,語氣冷淡:“救她。”
“我說了追命……”無解。
在男人可怕的目光下,沈洛最終還是沒敢把那兩個絕望的字說出口,想了想,他猶豫地說:“師父曾經研究過追命,還製作過追命的解藥……”
“拿來。”莫君揚直接伸手。
沈洛:“……”
他簡直要被莫君揚的反常弄瘋了,把從前那個冷靜自持的莫君揚還給他啊!
沈洛大大地吸了口氣,防止自己真被氣得暴走了,卻只能鬱悶地解釋:“我都說了是我師父研究過,不是我,聽不到嗎?莫君揚,你給我冷靜一點行嗎?你這個樣子要怎麼救時青雪啊!”
莫君揚又沉默下來,沒有說話,但臉上陰冷的神情不知是在抗拒沈洛說的事實,還是再評估整件事。
過了許久,他纔再次開口,“你說,追命毒發至少還有七天時間,對嗎?”神情已經恢復往日的沉靜。
沈洛猜到莫君揚在想什麼,遲疑會兒,還是點頭,“沒錯,但我手上沒有解藥,連配方都不知道在哪。”
莫君揚目光沉沉地盯着昏睡中的小人兒,啞着嗓子,給出安排:“邙山的醫書都在府上,我把暮雪院借你研究,七天之內我要見到解藥。”
沈洛想說‘追命’這種劇毒,他什麼都不知道,怎麼可能在七天之內配出解藥啊?
可是面對莫君揚繃得緊緊的臉俊臉,他只能苦哈哈地應下:“好吧!我現在就去翻書,看看師父有沒有留下什麼線索。而且我手上還有幾顆解毒丹,肯定不能徹底化解‘追命’,但是拖延時間的效果還是有的,你也不用太擔心……”
他伸手拍了拍莫君揚的肩膀,見對方還坐着沒動,不由奇道:“你打算怎麼做?”
莫君揚凝視着牀上的時青雪許久,俯下身,在她的額間落下輕輕的一個吻,聲音低啞卻溫柔,“放心,我不會讓你有事的,我保證,你要乖乖在這裏等我,知道嗎?”
沈洛:“……”他被這溫柔到起膩的聲音驚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啊!
“莫君揚,你最好做好心理準備。”‘追命’絕對不是莫君揚想象得那麼簡單,而且他甚至連‘追命’這種毒的影子都沒有見過,眼下只能盡人事、聽天命了。
莫君揚嗤笑一聲,冷冷掃過沈洛,“你以爲我會只有你這一條路嗎?”
“……這話能不當着我的面說嗎?”沈洛鬱卒地表示,他在莫君揚面前真的是一點當神醫的成就感都沒有啊!還搞個屁!
這時,外頭下人匆匆跑了進來。
“啓稟世子,時國公及其夫人來府討要時家三位娘子,並要求見您一面。王爺不在,柳管家把他們安排在了客廳,請您出面招待。”
沈洛算算時間,嘖嘖兩聲:“從你把時青雪帶回來不足半個時辰,時家人就找上門來了,顯然是早有人通風報信。”
莫君揚斜着睨了沈洛一眼,冷漠地說:“不用你多事,你的任務是抓緊時間研製解藥。”
“切!你本事,人家爹媽來要女兒了,難不成你還困着她……”話說到這裏,他忽然覺得不對勁,“三位娘子,可這裏只有一個時青雪啊!”
魏子朝飛快地將天牢裏的事情跟沈洛說了一遍,後者臉色頓顯喜色,當即就說:“追命不可能無緣無故地出現,你封鎖了天牢,說不定天牢裏還有追命,如果……”
他興奮得嘀嘀咕咕,話說到一半,再擡頭時已經不見莫君揚的人了。
“他去哪了?”有沒有搞錯?他在替時青雪的毒費盡心思,莫君揚竟然瀟灑走人。
沈神醫表示很不滿!
魏子朝趕緊替自家主子辯白:“主子就是趕去天牢,還說沈神醫若是有什麼吩咐,叫屬下去辦即可。”
“咦?那客廳裏那兩位怎麼辦?”沈洛看看那個來報告的侍衛,人還沒走,莫君揚就不管了。
“人是柳管家迎進門的,自然由柳管家自己招待。”魏子朝算不得聰明,但跟在莫君揚身邊那麼久,對自家主子的心思還是十分了解的。
“好吧!”沈洛本來還想勸說幾句,畢竟客廳那兩位對時青雪的意義不一般。
不過這對主僕一個比一個不在乎,沈洛乾脆也不管這些閒事,專注於時青雪的病情。
他轉頭看了看牀上躺着的人,時青雪的小臉蛋白淨紅潤,眉彎似新月,脣紅如櫻桃,看起來就像是一個跌入夢境的睡美人,沒有了醒着時的靚麗奪目,卻也別樣動人。
“果然是個美人胚子,難怪阿揚爲你神魂顛倒。”沈洛從懷裏掏出一枚解毒丹,塞進了時青雪的嘴裏,又用特殊的法子讓她把藥丸嚥下去,忍不住低低地讚歎了一句。
正好被扛着一大摞醫書進屋的魏子朝聽了個正着,小侍衛下意識地朝後面看了看,確定他家主子沒回來,鬆口氣,忙對沈洛說:“沈神醫,這些話您可千萬別說了,要是讓主子聽見那可就不得了!”
要是讓莫君揚知道有人‘覬覦’時青雪,他肯定得黑化。
說什麼‘讚一句美人兒不算覬覦’?黑化的莫世子纔不管你呢!
沈洛笑得張揚,在魏子朝的瞪視下又故意離得時青雪近了些,樂道:“你主子正求我救她,才捨不得殺了我呢!”
魏侍衛表示神醫‘技高人膽大’,他搞不定,只默默在心裏決定,等莫君揚回來肯定跟他繪聲繪色、原封不動地把沈神醫的話都轉述給主子聽。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沈洛也不敢玩過火,要知道莫君揚那廝絕對做得出過河拆橋的狠事,他一點都不想成爲被拆的‘橋’。
小小‘調系’了一把魏子朝,他就拿過醫書一本一本地翻看。
魏子朝在一旁守了大半個時辰,見沈洛把醫書翻了一本又一本還沒個結論,認認真真地替主子做起監工,“沈神醫,您看了那麼久,到底有沒有法子救治時六娘啊?”
沈洛頭也不擡,“沒有。”
魏子朝:“……”他還是第一次見有醫救不了人還能答得這麼理直氣壯的。
也許是魏子朝的怨念太強了,又或者‘追命’太過於棘手,往常一栽進書海里就出不來的沈洛放下書本,疲憊地揉了揉額心,主動解釋:“普通的醫書上根本不可能有關於追命的解毒方法,我師父當年研究過追命,以他的性子不管成功與否肯定都會留下記錄,我現在就在找這個。”
這些所謂的醫書,都是沈洛師傅在世時留下來的醫學經典。
魏子朝愣了愣,隨即明白過來,“您的意思是讓屬下陪您一起翻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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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洛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還不算笨嘛!”
沒等魏子朝得意起來,沈洛笑容一斂,冷淡下令:“既然知道那還不快點坐下來翻,還要我請你嗎?”
魏子朝:“……”
果然,能和莫君揚湊堆的人都不是什麼好鳥!
——
天牢裏。
“啊!不要啊!”
慘叫一聲接一聲,因爲天牢的建築環境,隔音效果很好,不會傳到外頭去。
悽楚的叫聲立體環繞着整個天牢,讓裏頭的人都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莫君揚坐在牢房外頭,眸光淡淡地看着裏頭幾乎把嗓子叫啞了的人,這才揮揮手,叫停:“還不打算說嗎?”
牢裏的時寶瑾已經被鞭笞得渾身是血,除了被特地避開的肚子,全身上下沒有一塊好的皮膚,整個人蜷縮成一團,像個血球。
她先是被莫君揚冰冷的聲音嚇得瑟縮了下,而後擡起頭苦苦哀求:“我什麼都不知道,我真的沒有對時青雪下毒,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知道啊!”
時寶瑾一邊哭訴,還一邊瑟瑟發抖,聲音悽楚絕望,卻也十分真。
行刑的侍衛魏子夜見狀不由得看了莫君揚一眼,有些爲難地說:“主子,這人看來沒有撒謊,說不定真的不是她乾的,要不讓屬下再去拷問一下守獄的獄卒?”
畢竟時青雪的傷的確來自背後,但背後站着的可不止時寶瑾一個人——時寶寧和時寶悠也正站在時青雪身後——按理說她的嫌疑還應該是最小的,她在天牢裏關了那麼久,肯定經過嚴密搜身,不可能藏得住毒啊!
莫君揚斜着眼看向時寶瑾,似思索片刻,還是同意了魏子夜的話,“那你去向守門的獄卒問幾個問題。”
他把魏子夜招到跟前,附在其耳邊低低說了幾句。
時寶瑾努力把自己縮成個球,顯得可憐兮兮,一副無害的樣子,但藏在頭髮下的小臉卻不由自主地露出一個猙獰的笑。
“說來,你是怎麼知道青雪被人下了毒?我好像從未提過這事?”
莫君揚涼冷寒的聲音忽然傳來,把時寶瑾嚇了一大跳。
她猛地擡頭,正好對上莫君揚那雙陰冷嗜血的眸子,她頓時成了只被毒蛇盯上的青蛙。
動彈不得,絕無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