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正月,白興倉帶隊,所有從上都城過來陪白鶴染過年的人都要回去了。
這一次白蓁蓁也跟着一起走了,因爲那邊還有今生閣,還有那麼多生意,白鶴染不在京中,擔子全都壓在她身上。雖然有個迎春還有葛家兄妹可以分擔,但少了她,還是少了一個可以當家作主的人。
紅忘也得帶着君靈犀走,如今他不但擔着紅家的一部分生意,他還是最年輕的狀元郎。皇上早有過話,待這次回去後,就要封他爲左丞相了。
白燕語也得走,凌王府不能一直沒有女主人,天賜鎮外買了那麼多地皮,這兩年多下來建設得已經有一定的規模了。白蓁蓁管京裏的鋪子和城外的藥山,這些新買下來的地皮上的事,就都由她這邊負責。她肩上的擔子也重,不走不行。
終於把該送的都送走,白鶴染回頭,站在她身後,就只剩下一個四皇子,君慕息。
“四哥。”她問,“你走嗎?”
君慕息搖頭,“四哥不走,陪着你,直到凜兒回來。”
“那他回來之後呢?”她神情落寞,“四哥以前就說過會送我出嫁,你自己說過的話可不能食言。”
他笑了開,“好,送你出嫁。”
半年後,白鶴染的身體徹底恢復。她又去了一次寒甘,用半身血液將毒障加固,讓寒甘大地上的人們再一次陷入沉睡。
君慕息管不了她,就只能由着她,然後把虛弱無力的人抱回府上,好好調養。
好在血液生得倒也快,不出十日,白鶴染又是神采奕奕。
寒甘邊境有一個日曆牌,是白鶴染做的,每天都在記錄着東秦太子失蹤的天數。
這一天,太子失蹤滿三年,落修和劍影二人從寒甘那邊回來,一路連滾帶爬地衝到了公主府裏,進門就喊:“主子,王妃,寒甘異動,冰山墓地那處有變化了!”
又是一次寒甘風雪,狂風颳面暴雪迷眼的那一刻,落修整個人都在激動地顫抖。
他太熟悉這種感覺了,太熟悉這樣的風雪了,三年前他家主子失蹤,就是在這樣的風雪天氣,就是在這座冰山墓地面前。一切都是一樣的,那是不是意味着,主子就要回來了?
巍峨冰山,一個漩渦在風雪中漸漸清晰。
白鶴染定定地看着那個漩渦由小變大,清楚地感受着四周空氣都跟着波動起來。
寒甘大地輕輕顫抖,就連面前這座冰山都幾次發出支離破碎的聲音。
漩渦旖旎,色彩斑斕,她失聲驚語:“時間洞,果然是時間洞!”
身邊人不明白時間洞是什麼意思,但看白鶴染狂喜的神情,所有人都在這一刻意識到今天一定會是一個大日子。失蹤多年的東秦太子,很有可能就要回來了!
她往前跑去,君慕息緊緊跟在後面,目光緊隨這個小姑娘,心裏頭竟生出幾分恐慌。
他下意識地叫了聲:“阿染!”可是後面的話卻不知該如何說。想說你不要靠近嗎?還是想說你不要衝到那個漩渦裏面去?
都說不出口,她是他的弟妹,縱是他護了她三年,她依然只是他的弟妹。
如果她要衝到漩渦中去找他的弟弟,他又有什麼理由說出阻止的話?
當年蘇嫿宛淒厲的聲音又在耳邊迴盪起來:“你早就變了心,你的心裏早就沒有了我。你於我只不過是虧欠,而你之於她,纔是鍾情。君慕息,你居然愛上了自己的弟妹,你憑什麼?她又憑什麼?我蘇家家破人亡,我以爲我始終還是能得一個你。可是你也要離我而去,你要我怎麼活?你把我的心還給我,也把你的心還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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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不了了,也不知是從哪一回起,再見到這個小姑娘,心就已經還不回去了。
罷了,天意命數,他終究是逃不過的。
白鶴染的腳步在衝到一半時停了下來,漩渦掀起的風雪太大,他縱是緊隨其後,也漸漸看不清楚小姑娘人在哪裏了。
他慌了,大聲地喊:“阿染!阿染!”
白鶴染的聲音很快傳來,她告訴他:“四哥,我看到君慕凜了,你說我是不是眼花了,這麼大的風雪,我卻在那漩渦中看到君慕凜了!四哥,他回來了,他終於回來了!”
風雪停了,漩渦消失,又像三年前一樣,突然來,又突然止。
只不過這一次不同,三年前是少了一個人,三年後,是多了一個!
“哇”地一聲,白鶴染大哭起來,都忘了再跑上前去,都忘了要去擁抱那個她等了三年的人。就站在原地哭,哭得這一方天地都跟着委屈。
對,就是委屈,而不是悲慼。
她恨不得把這三年的委屈全都哭出來,一邊哭還一邊控訴,她指着面前的人道:“你這個沒良心的,一個人去後世逍遙自在,卻留下我在這裏一等三年。君慕凜,說好了我們一起打寒甘,我把精兵都帶來了,你爲什麼一個人衝了過去?你是不是怕我用五萬兵就換走寒甘一半國土?你是不是覺得這筆買賣太不划算了,所以你反悔了?你個混蛋,要反悔你就直說,大不了我不要寒甘不行嗎?至於你偷偷摸摸的自己去打嗎?你知不知道我等你的這三年有多難?你知不知道我找不到你心裏多害怕?君慕凜你就是個混蛋!嗚……”
她罵不下去了,整個人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幾乎都要斷氣。
君慕凜也懵了,急匆匆地跑到她跟前,一把抓起她的小手,突然就覺得眼前這小姑娘變化實在太大,那種感覺就像……就像一夜之間突然長大了。
可是他們纔多久沒見?他從歌布回來,立即點兵往寒甘,這來來回回也就幾個月工夫,怎麼好像經過了好幾年?小姑娘個子都長了,頭髮也長了,人比之前瘦了好幾圈兒,好像是又回到當初在文國公府裏被虐待到沒飯喫的樣子。
他一下就慌了,“染染,怎麼回事?到底出了什麼事?你剛剛說的那些我爲什麼聽不懂啊?什麼反悔了要不給你寒甘,我哪裏有過那樣的想法,我只是不想你出危險,只是怕翻那座雪山太耗費你的體力。我也怕火槍無眼會傷了你,我就想把你好好保護起來,一點兒傷害都不讓你受。寒甘我去打,打完了你想要多少就要多少,都拿去也無所謂。染染,我真的不是故意拋下你,你一定要相信我。對了,還有還有,你說的三年是什麼意思?什麼三年?是說我走了三年嗎?開什麼玩笑,明明我才走了三天啊!”
所有人都驚呆了!
三天?怎麼會這樣,怎麼可能只有三天?他們明明一起等了三年啊!
四皇子君慕息也怔住了,見白鶴染不再說話,他走上前,主動開口:“凜兒,不是三天,是三年,你失蹤整整三年,阿染一直都在等你。”
他說着,回手指向寒甘大地,“凜兒你看看,這就是寒甘,是不是與你離開的時候大不相同了?確實是不同了,因爲你在寒甘失蹤,阿染動了大怒,用一身血液和七十年的生機封住了一整個寒甘國。凜兒,她養了三年,起死回生,纔剛剛好起來。”
君慕息也說不下去了,白鶴染的三年,卻只是君慕凜的三天,這世界何其不公。
“三年,整整三年了。”白鶴染終於又開口說話,她告訴君慕凜,“我說過,如果你不回來,我就要整個寒甘來爲你陪葬。你該慶幸你回來了,否則心懷天下的天賜公主,就要化身爲惡魔,以殺盡寒甘人的方式來泄我之憤怒。君慕凜,你該慶幸你回來了,否則我就要試一試我來到這世界時的方式,試試看用那樣的方式能不能再一次遇見你。”
她走上前,踮起腳攬上他的脖子,“三年了,我長高了,卻還是要踮起腳尖才能夠到你。君慕凜,歡迎回來!”
她的嘴吻上他的脣,不管有多少人在看着,她就是要吻他。
她要把這三年的相思全都吻回來,她要把這三年的委屈全都用這個吻說給他聽。
她幾乎是瘋狂的,沒有理智的,這一個吻,君慕凜嚐出了生離死別的味道。
終於分開時,她的脣都腫了,他想笑她,嘴角一笑,卻笑出了眼淚。
“染染,好染染,我不知道,我以爲只有三天,我還想着才三天你也不會到。染染,我若早知我的三天就是你的三年,我一定早早就回來。可是……”他說到這裏又搖頭了,“可是我也沒有辦法回來,一個漩渦把我吸了進去,三天之後才又有另一個漩渦再把我送了回來。染染,對不起,都是我的錯,你打我吧,都是我的錯。”
他把小姑娘攬進懷裏,混世魔王哭得他的一衆屬下都看不下去了,紛紛轉過身。
可轉身是轉了身,卻也一個個開始抹眼淚。
落修說:“主子,王妃太不容易了,您以後可一定得好好對她。”
君慕凜想起一件事來,他將懷裏的小姑娘暫時拉開,從懷裏摸出一樣東西。
“染染,我去的地方好像就是你說過的那個平行世界,這一趟我也沒有白走,你看,我給你帶禮物了。那邊的人說,男子向女子求婚,這種東西是必須得有的,我給你帶來了。”
她往他手上看去,精緻的心型盒子裏,赫然放着一枚鑽石戒指。
鑽石很大,至少也有兩克拉。
她一把將戒指抓在手裏,聲音哽咽:“我滿十八了,帶上你的聘禮,到歌布娶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