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鶴染沒有耐心了,本來還想着既然呼元家族有這個造化,那她就當着他們的面把這九陣給補全了,給他們開開眼。但呼元家族的人要是這種態度的話,她就真沒有那個必要。
九陣攔不住她,十八關更是攔不住。
這十八道關卡,在前世白家大宅裏也有,也是先祖留下的,後來她接任家主,親手進行了改良。當然,她也只是在毒性上改良了一番,對於關卡的設置是沒有動的。
這是白家的精髓,是白家的保命手段,所有的關卡細節都已經做到了極致,即使是她上手,也沒有再進步的空間。
但是呼元家這個十八關就沒有那麼先進了。
依然是殘缺的關卡,依然是磕磕絆絆有頭沒尾顧頭不顧腚的東西,在她看來,就這種十八關,前世白家五歲小兒都能隨手佈設出來,沒想到放到這裏,就成了呼元家族最驕傲的東西。她真不知道是該替呼元家族悲哀,還是該替呼元家族感到丟臉。
好好的東西到了他們手就成這般,簡直是暴殄天物。
呼元家族人再一次眼睜睜地看着白鶴染從容不迫地走進總堂,一步一步,走得那叫一個逍遙自在,他們開始集體懷疑人生。
不只是先前在莊園外迎接的人懷疑人生,還有好多聞訊趕過來的族人,也一起懷疑人生。
呼元家族屹立羅夜近十代人,從來都沒有像今天這樣被打壓過。當然,這也不算打壓,這是他們自找的。本以爲用總堂的這些陣法和關卡能把歌布國君給留下,沒想到直接打了臉。
這叫自討苦喫,自己找打。
白鶴染此時已經闖過了第十二關,回頭一看,當時就樂了。
好麼,總堂門外已經裏三層外三層的站了好多人,多得她都數不清了,怕是所有在五溪城的族人都來圍觀了,甚至還聽見有不懂事的當着家長的面兒給她叫好。
她覺得這是一個教育呼元家小輩的好機會,老一輩人不知天高地厚,總不能小一輩的還繼續下去,那不是摧毀和耽誤少年兒童麼。呼元家族的人是討厭,但她不得不承認,一直以來最討厭的人都是呼元蝶,至於後來的這個呼元奉,比之呼元蝶強了那麼一點兒。
呼元家學的是毒脈白家的東西,這樣的一個家族被她發現了,只能有兩個下場。
一是收,二是滅。
要麼收爲己用,一旦不能跟她站在同一條戰線上,那麼她必須出手滅殺,一個都不能留。
毒脈白家的東西不可以流傳在外,除了白家族人以外,任何外姓之人都不可以參與其中。毒脈傳承正統,是前世白家世代遵守的一條家規。
所以她不能放任呼元家族的存在,否則早晚是個大禍患。
抱着這樣的想法,她開始有所行動了。不再是單方面的闖關,而是針對這十八道關卡設置上的每一處細節大聲地做了講解。說話時運了內力,保證外面的族人都聽得清楚,即使站得再後面的人,只要仔細聽也能聽得見。
白鶴染是從關卡由來開始講的,十八道關卡由毒脈白家先祖創立,到她的前世那一代,已經有兩千多年傳承了。當然她不會把這些事情說給呼元家族人聽,但還是告訴他們:“十八關,取雙九之意。九爲極數,所以在第九關時會有一個變化,將前面的關卡和後面的關卡進行分層。十八關的由來本意是毒之一脈之根本,集毒之一脈陣法精華,爲族人做以演示和傳承。最初並不是用來設關防範闖入者,它只是毒脈子弟日常學習和自我提升的一種方式。後來也不知是哪位先祖有了想法,把它設於總堂,就成了守護總堂的十八道關卡。”
這些都是毒脈白家古籍所記載的事情,她娓娓道來,就像講故事一樣,卻聽傻了身後一衆呼元家族人。
這樣的手段不用來做守護之用,居然只是給族人當做訓練場,是不是太奢侈了?
還有,這小姑娘口口聲聲毒之一脈,什麼叫毒之一脈,毒還有脈?難道她所指的不是呼元家嗎?這種東西不是呼元家世世代代傳承下來的嗎?爲何聽起來她說的好像是另外一個家族的事情?爲什麼她說得那樣清楚詳細,好像她參與其中?
有人問呼元奉:“少主,關於這些,您聽說過嗎?”
呼元奉沒吱聲,有些話他沒法說。
他是少主,自然比一般的族人有更多接觸族內核心的機會,甚至因爲他是少主,故而他可以翻閱呼元家族禁地裏的典籍,知道許多旁人不知道的事。
就好比呼元家族的來歷,也好比九陣十八關究竟是怎麼回事。
包括白鶴染剛剛在闖陣時說的殘缺,他統統都心知肚明。
只是他不能說,呼元家族之所以有了毒術的傳承,那根本就不是老祖宗自己研究出來的。
沒有人知道,呼元家族所謂的毒術,是偷師,是從一個奇人手裏偷來的。
可惜,偷東西時被人發現,偷到手的東西散落在地,老祖宗匆忙之下只撈到幾本帶走,就憑着那幾本東西,成就瞭如今的呼元家族。
可到底匆忙撿起來的僅有幾本,雖然也能佈設出九陣十八關,但卻是殘卷。那奇人手裏的書籍是分了冊的,老祖宗拿到了一冊二冊,卻沒有拿到三冊四冊。還有的是拿到了二冊和五冊,其它的一三四都沒有在手。
後來,呼元家族的毒術響譽天下,羅夜以其爲尊,歌布始終對其忌憚,就連大國東秦都不願過分招惹。以至於後世子孫都忘了他們所學不過是殘缺的毒術,一個個沾沾自喜狂妄自大,都以爲自己毒遍天下無敵手了。
他如此,他的姑姑呼元蝶也如此。
可是姑姑死了,死訊傳回呼元家族時,家長就曾對他說過,即使呼元家的先祖得到的只是殘卷,但就憑着那位奇人在毒之一術上的造詣,這世間除了他自己,也絕對不可能有人能破得了呼元家的毒,更別提直接把呼元家族人給毒死,那根本就是神話。
這個神話一直延續了許多年,從老祖宗那一輩起,一直到現在,呼元家族已經經過了幾十代人的變遷,神話都存在着,直到呼元蝶的死亡。
呼元奉想,數百年過去,奇人肯定是已經死了的。但如今出現的白鶴染不但毒術造詣上高出他們太多,對於九陣十八關的瞭解也如此之深。不是奇人,那就是奇人的後輩了。
呼元奉深吸了一口氣,覺得這個事兒比羅夜和歌布的賭約更加複雜了。原本是兩個國家之間的事情,現在居然把呼元家族也給搭了進來,萬一這白鶴染也知道當年奇人被偷書之事,會不會跟呼元家族算賬?他可是聽說這位東秦的天賜公主是一把算賬的好手,當初文國公府虐待她十幾年,她一朝迴歸,全給算回來了。
自己家親爹都不手軟,這要是來跟他呼元家算賬,可如何是好?
呼元奉開始擔心起來,而就在他擔心的過程中,白鶴染已經闖到第十七陣了。隨着她一步步往前走,講解也一直在進行着,把他身邊的這些族人們一個個聽得是如癡如醉。
剛纔還在跟他問話的那個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叫下人拿了紙和筆,正跪地上撅着個屁股在那記呢,白鶴染說一句他記一句,手速那叫一個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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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元奉也反應過來了,不能在這兒瞎合計了,他也得上點心,這個機會千載難逢,能有真正的毒術傳人來給他們講毒,可比學習家裏那些殘卷靠譜多了。
於是他也收了心,再也不想其它,只專心致志地聽白鶴染講解。
此時的白鶴染就像是一個講學的先生,每走一步都把這一步的關卡變化講出來,再講出這種變化如何化解,哪裏有不足,如何補全,怎麼進一步應用。甚至對於設置在關卡里的毒也有所分析,且這種分析精準到每一種毒的構成,每一種藥材的年份,每一種毒物的年歲。
每一句話每一個字說得都是對的,別人不知但呼元奉知,白鶴染對於毒的分析簡直就如同這毒是她所下的一樣。更可怕的是,除了講出呼元家毒藥的構成之外,她居然還把解毒的方子給說了出來。這一下可在呼元家族內部引起了軒然大波,因爲他們從小就被告知關卡之毒天下無解,就算是祖先在世,也根本拿不出解藥來。
可現在白鶴染就給解了,且解得頭頭是道,不服都不行。
的確不服都不行,因爲現在的白鶴染就沒有中毒啊,人家就是把十八道關卡統統闖了過去,此刻正站在大堂最前方,轉過身來,衝着門外的他們燦爛地笑。
這種笑,把呼元家族人的臉都給笑光了,以至於沒有人再敢對白鶴染提出一點質疑,甚至不好聽的話都不好意思往外說。這個女孩在他們看來已經不是敵人,而是授業恩師一般。
呼元奉想,很有可能,呼元家族的格局經此一事,就要有所改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