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錦玉飄在一邊,眼淚也不受控制的掉下來,卻又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媽,你還有粟寶呢,還有玉兒呢,我們都在的,一直都會在的……”
蘇老夫人猛的回神,她聽到了粟寶的哭聲,聽到她說她害怕。
她緊緊的抱着懷裏的小乖寶,終於忍不住嗚嗚的哭了起來。
蘇老夫人背脊深深的彎下來,抱緊着粟寶哭得很大聲:“粟寶,外婆沒有七兒子了,外婆的老七再也不能活蹦亂跳的回到外婆面前了。”
“外婆再也沒有老七了呀……”
她的雲朝,真如雲邊的朝霞一般,曾經這麼絢爛的出現,充滿着活力和希望。
卻很快消失在了人世間,以後她再也看不到那一片朝霞。
她給他取名雲朝,音zhao,希望他如八九點的朝陽……
他小時候上學報名,每次老師唸錯的時候,她總不厭其煩的糾正是念zhao不是chao。
後來他漸漸長大,她也不再跟別人糾正他的名字了,別人念蘇雲朝(chao)她也一笑置之,還寬解別人念朝還是“召”都一樣……
但是以後她都沒有這個糾正的機會了,她後悔自己爲什麼不多糾正幾次呢?
“外婆再也等不到你七舅舅回來了呀……”蘇老夫人哭得不能自已。
衆人眼眶泛紅,或憋着哭聲,老太太不哭的時候他們怕,她哭出來了他們依舊怕。
怕她承受不住,怕她哭過之後是極致的傷心,萬一病倒不起怎麼纔好。
蘇雲朝喉結不斷的滾動,喉嚨裏像是被棉花卡住了,只餘下眼淚有發泄口不斷滴落。
他看到粟寶手裏緊攥的丹藥,他強忍着哭腔,頗有些撒嬌的說道:“媽,我想喫糖。”
蘇老夫人眼淚直落,連連說道:“喫糖,好,喫糖……我們老七想喫糖。”
他在外面的時候一定很苦吧,犧牲的時候疼不疼?
小時候他最怕疼了,每次打預防針她都要拿糖哄他纔行。
“糖……”蘇老夫人慌慌張張想找糖果。
粟寶連忙把手裏的丹藥一股腦兒倒出來,說道:“外婆,這裏有糖……”
蘇老夫人連忙抓過來,說道:“好好,這裏有糖……”
看着老太太自言自語,軍部的人再也忍不住,暫時退到了外面,狠狠的抹着眼淚。
蘇老夫人拿着“糖”塞給蘇雲朝,說道:“快喫吧,吃了就不疼了。”
蘇雲朝笑了笑,眼淚都還掛在臉上,不肯答應:“我要媽你跟我一起喫。”
蘇老夫人連連點頭,抓着糖也不知道哪顆是哪顆,直接放到嘴裏。
“糖”一下子就融化了,她根本吃不出甜味,可她現在的注意力也不在這上面,根本沒注意這顆糖爲什麼進了嘴裏就沒了,更忘記了自己是什麼時候“咽”下去的。
她拉着蘇雲朝起來,一邊不厭其煩的整理他身上的軍裝,一邊不斷的叮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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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泉路上……你多注意,早些到閻王殿去。”
“到了那邊不要太記掛媽,媽都很好,沒事的。”
“等你安穩下來了,想要什麼想喫什麼,千萬記得給媽託夢……”
她還想說,要是重新投胎去了,能不能不要忘了媽?
可投胎重新爲人,她怎麼還能是他的媽呢,她又怎麼能爲難自己的兒子,讓他記着她。
蘇老夫人忍不住哭,一邊叮囑一邊哭。
蘇雲朝一遍遍說道:“媽我不會走的,我會經常回來看你的……”
蘇老夫人只知道點頭:“好好……”
可她也不敢奢求,人死後歸閻王管,哪裏都有規矩的,如果隨隨便便就能回來,世間怎麼能有陰陽相隔這四個字。
蘇一塵在外面和軍部的人交接,記下了什麼時候去接遺體回來,什麼時候送迎、安葬。
蘇老爺子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蘇一塵後面,像是一下子老了十歲,沉默的聽着自己兒子的安葬安排。
蘇贏爾早就愣在門口,一直都沒有回過神來,他呆呆的聽着母親哭,呆呆的看着大哥跟軍部交接老七的後事,呆呆的看着老父親佝僂着腰,滿臉滄桑的聽着。
蘇子林上前去扶他:“爸,你先回去,這裏有我們幾個。”
蘇老爺子搖頭:“還是我來吧,你媽是沒辦法主持這些事了,總得有個長輩……”
風雪呼呼,淹沒了蘇老爺子後面的聲音。
也淹沒了站在門外的蘇意深和蘇瑾墨,兩人手腳冰涼,看一眼這天地,都覺得天昏地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