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發佈時間: 2024-08-21 06:01: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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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柳氏母女逃了,顧忌陳嬌的名聲,王慎沒有再做什麼。

他更發愁他與陳嬌。

整個下午,王慎都悶在書房,傍晚陳管事從西跨院端來飯菜,王慎也沒怎麼動。

天黑了,王慎躺在牀上,漸漸入睡。

可能是日有所思,也可能是體內殘留一些藥性,王慎竟然夢到了白日發生的一切,只是夢裡他意識清楚,陳嬌所說的都一五一十發生了,柳氏母女下藥,陳嬌及時趕來。但陳嬌沒說的,王慎居然也夢到了,夢見他將陳嬌壓在牀上,陳嬌寧死不從,他只好逼迫她用另一種方式幫他。

夢是那麼清晰,王慎強迫自己醒來,未果,於是他眼睜睜看著陳嬌一邊哭,一邊受他欺辱。

終於醒來,王慎出了一身汗,被子裡一片狼藉。

王慎握緊了雙拳。

他該怎麼做?

欺了她,該負責的,可陳嬌撒謊,她努力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的樣子,為的就是不想他負責吧?也是,她怎會願意?他的年紀足夠當她的父親了,他曾經的未婚妻一家還因他被惡人殘忍殺害,她那麼年輕美貌,大可以再嫁個如意郎君,何必留在他身邊擔驚受怕?

漫漫長夜,王慎再也無法入睡。

陳管事重新物色了一個廚娘、一個燒火丫頭。之前的柳氏母女只簽了長工契,這次陳管事讓新的廚娘、丫頭簽的賣身契,吸取柳氏母女的教訓,陳管事挑的新廚娘是本地人,家裡有仨兒子要養,料她不敢謀害主家,燒火丫頭才十二歲,長得又黑又老實,一看就不是敢存爬牀心思的。

尚書府迅速恢復了平靜,反正知道此事的本來也就只有王慎、陳嬌父女。

過完節,陳嬌繼續編書,但一連三日她都沒有見過王慎,據長福說,王慎最近很忙,每天都是快一更天的時候才回府。就在陳嬌擔心王慎是不是察覺了什麼時,這日傍晚,陳嬌整理完手稿走出書房,就見王慎從影壁後繞了過來,男人一襲紫色尚書官袍,腰繫錦帶,修長挺拔。

目光掃過他衣擺,陳嬌鬼使神差地想到了王慎衣下的情形,那架勢,與他偏瘦的身材不太匹配。

幸好陳嬌經歷的多,才沒有因為這個不合時宜的念頭露出什麼神情異樣。

她跨下臺階,待王慎走近,陳嬌像往常那樣微笑著欠身行禮:「大人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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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慎微微頷首,看著她髮間的簪子道:「這幾日刑部繁忙,耽擱了,手稿寫的如何?」

相當於解釋了他避而不見的原因。

陳嬌聽他語氣與平日沒有不同,徹底鬆了口氣,她為他編書,並非為了自己的名字與他一起流傳千古,而是為王慎破過的那些案子著迷。尚書府的日子本就枯燥,若因為一次尷尬丟了這份差事,陳嬌會很遺憾。

「寫了些,大人今日要看,還是明日再說?」

「今日罷,我去更衣,你在廳堂等我。」

王慎說完,自回房間了。

陳嬌重回書房,取了新寫的幾頁手稿,乖乖地去廳堂等候。

長福在院子裡待著,廳堂一片安靜,陳嬌站在北面的椅子旁,想到王慎在裡面更衣,她漸漸走神。與他做了那麼親密的事,陳嬌不可能一點想法都沒有,尤其是王慎意亂情迷時口口聲聲喚著她的名字。

他,心裡有她嗎?還是身邊只有她一個貌美的女子,他身中迷藥,無意識才叫的她?

陳嬌無法肯定。

王慎是位極重規矩的長輩,更是威嚴的刑部尚書,有過秦越的前車之鑒,陳嬌不敢再隨便猜測王慎對她動了心,就算動了,她一個嫁過人的下人之女,王慎可能也只想納她做妾。

陳嬌不想給任何人做妾,所以,她寧可白幫了王慎一次,也不需要他負責。

不知不覺就進了六月,豔陽似火。

又有人向陳嬌提親了,這次男方直接托媒人來找的陳管事。

男方是今年才來京赴任的一個八品小官,人在吏部任職,姓范名正陽,據媒婆說,范正陽身高八尺,容貌俊朗,進京後不少人家要與他結親,但范正陽目光極高,非美人不願娶,聽聞陳家有女貌美傾城,便來托她提親。

陳管事不信媒人的托詞,女兒再美,身份名聲在那擺著,依陳管事看,范正陽八成是想通過女兒結交大人。京城大小官員彙聚,范正陽只是八品小吏,真能與刑部尚書沾上關係,就算大人不會提攜幫襯,吏部其他官員多多少少也會給范正陽一些便利。

陳管事覺得范正陽動機不純,可身為一個父親,他當然希望女兒再嫁順利,范正陽既然想巴結大人,成親之後,他一定會對女兒好。而且媒婆說了,范正陽父母早逝,老家只有兩個兄弟,女兒嫁過去既不用看婆婆臉色,又沒有妯娌糾紛。

媒婆走後,陳管事思來想去,暫且沒有知會女兒。

傍晚王慎回府,陳管事先去與王慎商量了。

王慎正襟危坐,聽完陳管事的介紹,他沉銀片刻道:「我對吏部底層官員不熟,倒是沒聽說過此人。」

陳管事歎道:「他官階雖低,但也是個官,嬌嬌的出身哪裡配得上?我只怕他娶嬌嬌乃另有所圖。」

王慎聽得出來,陳管事還是想促成這門婚事的,如果沒有發生那件事,親自教養的姑娘能嫁進官員之家,只要對方品行過關,即便有些結交他的心思,王慎也樂見其成。

「阿嬌怎麼說?」喝口茶,王慎不動聲色地問。

陳管事道:「我還沒跟她說,大人先幫我掌掌眼?如果他為人不靠譜,那就算了。」

他總不能為了女兒,連累大人的名聲。

王慎點點頭。

這一晚,王慎又沒睡好。

第二日,王慎到了刑部後,叫來了自己的另一個門生吳曠。吳曠現在也只是個七品小官,與底層官員走動最方便,王慎便命吳曠去打聽吏部范正陽的為人。

吳曠性格爽朗,很會結交朋友,將范正陽的底細摸得差不多了,這日吳曠還特意與范正陽約好一起去下館子。黃昏時分,臨近下值時,吳曠去找王慎回稟,談了將近兩刻鐘,師生二人自然一起走出了刑部。

范正陽就在宮門外等候吳曠。

距離還遠,吳曠低聲對王慎道:「先生,那人便是范正陽,弟子與他有約,先告辭了。」

王慎頷首。

吳曠朝他拱手,隨即加快腳步朝范正陽趕去。

王慎繼續不緩不急地走,同時暗暗打量遠處的范正陽。范正陽今年二十六歲,穿一身灰色官袍,他是文官,但身材高大健碩,劍眉星目,可謂風流倜儻。與吳曠見面後,范正陽並沒有朝他這邊看來,兩個年輕人有說有笑地走了。

范正陽的容貌,王慎挑不出錯,而據吳曠探聽到的消息,范正陽在吏部兢兢業業、以禮待人,人緣頗好,才進京半年多,便有幾位同僚、上峰替他說媒,而范正陽有的直接婉拒了,有的去相看後才拒絕的,理由確實是不滿女方的容貌,還因此得罪了人。

心性高傲不願屈就嗎?

可他怎知陳嬌貌美傾城?光聽傳聞便來提親了?他就不介意陳嬌無法有孕的謠言?

王慎挑不出范正陽的問題,但他總覺得其中另有內情,不光光是巴結他與否的問題。

心事重重地回了府,一下車,王慎便看到了陳管事。

陳管事嘴上不說,目光卻期待地望著他,距離王慎答應幫他打聽范正陽的人品,已經過去四五日了,陳管事又好奇又著急知道結果。

王慎只好將吳曠打聽到的消息轉述給陳管事。

陳管事心裡一喜,范正陽敢得罪吏部的上峰,就說明他不是想靠姻親往上爬的人。

「那,大人覺得這婚事能應嗎?」陳管事難掩激動地問。

王慎無法形容自己的心情。

他懷疑范正陽動機不純,但他沒有證據。

王慎更怕,他的懷疑只是出自私心,更怕因為自己的私心,耽誤了陳嬌的好姻緣。

「暫且沒發現有何不妥,你先去問問阿嬌的意思罷。」王慎垂眸道。

陳管事喜笑顏開,晚飯時就在飯桌上說了此事。

陳繼孝、月娘都很高興,陳嬌只覺得詫異。與子嗣困難的名聲相比,她嫁過人的事實根本不值得一提,家裡當父母的無不希望兒子子孫滿堂,她回娘家已經半年多了,期間來提親的,要麼是上了年紀、帶孩子的鰥夫,要麼是家裡窮得快揭不開鍋的破落戶,還有些想納她作妾的,將范正陽放在裡面,簡直是鶴立雞群。

陳嬌是想嫁個才貌雙全的公子,但范正陽的出現太過意外,她不得不懷疑。

她的懷疑,陳管事一一做了解答。范正陽遲遲未婚,是因為家裡沒有父母催,他自己眼光也高,范正陽連吏部的上峰都敢得罪,娶她肯定也不是指望巴結王慎。

陳嬌疑竇漸消,決定先親眼相看一番。

第二日,陳嬌照舊在正院編書,王慎回來後,她再請他過目。

王慎有些心不在焉,提了幾處修改的地方,他以長輩的口吻關心道:「那位范公子,阿嬌覺得如何?」

姑娘家面對這種問題基本都只有一個態度,陳嬌低頭裝羞,細聲道:「我都聽父親安排。」

王慎看著她柔美乖順的模樣,胸口突然一陣窒悶,如被砂石填堵。

然後,他聽見自己帶笑的聲音:「嗯,范正陽儀錶不俗,若能成,與阿嬌也算天作之合。」

溫柔慈愛的話語傳進耳中,陳嬌暗暗慶倖。

現在看來,王慎對她只有叔侄之情,萬幸那日她成功掩飾了過去,否則就算王慎願意負責願意娶她,他這輩子對她都不會有男女間的情愛吧?

陳嬌一直都覺得,她對王慎也只有崇拜欽佩,但不知為何,確認了王慎的心意後,她心頭竟有一縷淡淡的悵然若失。

他這樣的人物,註定青史留名,而她,不過是他身邊的一個過客。

過了幾日,在陳管事的安排、王慎的首肯下,范正陽來尚書府拜見王慎了,陳嬌躲在次間的門簾後,偷偷相看,只見范正陽高大俊朗,在王慎面前恭敬卻不失傲骨,的確是個翩翩好兒郎。

沒有更好的選擇,陳嬌雖然還是想不通范正陽為何要娶她,但她還是應了這門婚。

事在人為,婚後她努力做個好妻子,努力得到范正陽的心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