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莫君羽和曲月白都爲不能愉快地敲莫君久的竹槓而鬱悶不已時,莫君揚斜了兩人一眼。
淡淡地說:“那東西,要多少就能有多少,怎麼?你們還想要?”
兩人點頭如搗蒜。
莫君揚掀脣一笑,似笑非笑地睨着莫君羽,“可是莫君久約的是我,殿下難道打算替我赴約?”
明眼人都知道莫君揚是幫太子做事,但要是莫君羽真的走出來,就是兄弟鬩牆,絕對不可以的。
莫君羽自然也不會做這種傻事,當即討好地笑了笑,“你我之間何必分得那麼清楚是不是,再說這件事是你一手操辦的,孤也不能跟下屬搶功勞啊!”
“那殿下想要什麼?”莫君揚沒有跟莫君羽耍嘴皮子功夫,直接問出口。
莫君羽應聲:“趙銘一死,戶部尚書的位置就空缺出來了,恐怕不少人都覬覦此。揚弟可有想法?”
莫君揚靜默片刻,道:“戶部侍郎宗荃,殿下以爲如何?”
“宗荃?”莫君羽乍聽名字還有些陌生,不由皺眉,“此人一直默默無聞,也沒什麼關係,把他推上戶部之首的位置,會不會太浪費了?”
更重要的事莫君羽擔心這個表面上看起來不結黨營私的宗荃又是莫君久或者莫君皓的人,他再把人推上去,豈不是爲人作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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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荃年逾五十,卻一直在吏部侍郎的位置帶着,就是因爲此人忠厚老實,有些古板迂腐,不會討好人。”莫君揚語氣平平地介紹着宗荃的簡歷。
莫君羽向來喜歡圓滑世故的人——這樣的人可用性強且很好收買,左右不過一個利字——聽到莫君揚的介紹,眉頭皺得更深了,“這樣的人養不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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迂腐古板的人最麻煩的就在於認死理,不管你給他再大的好處,都抵不過他最初認定的道路,還談什麼收買?
莫君揚嗤笑:“殿下,你莫不是忘了你的身份?”
莫君羽一愣。
莫君揚目光遠眺,隔了會兒才悠悠地說:“你忙忙碌碌做了那麼多事,難道忘記你的初衷嗎?又或者說因爲其他兄弟的手段,你都不記得你的最大優勢何在麼?
殿下,你是太子,名正言順的一國儲君,只要無錯,就連皇上都不能輕易廢你。所以你根本不用急着拉攏自己的勢力,單憑一個身份就已經足夠很多人誓死效忠你了。你又何必本末倒置,反而失了氣度。”
莫君羽沉默不語,心中某處被重重一擊,震撼無比。
他忽然想起莫君揚當初跟他說過的話,忍不住再次問出口:“那你呢?你又爲何願意跟隨孤?”
其實這個問題在莫君羽生命垂危,孤獨絕望,連太后凌瑞音都已經放棄他時,他就問過出手救他的莫君揚。
而如今,莫君揚依舊看向他,面無表情,卻擲地有聲地說:“你是儲君,當爲天子。”
當時這仿若命中註定的預言給了莫君羽無限勇氣,讓他有勇氣與天花鬥爭,現在他卻大鬆了口氣,掩去心中複雜情緒,故作若無其事地說:“那恐怕一切都要拜託揚弟了。”
莫君揚只是朝對方略頷首,就直接起身走了。
曲月白跟在莫君揚身後,直到兩人離開東宮,走在回瑞王府的路上,他才沉聲開口:“世子聰慧,飛鳥盡良弓藏的典故應該不陌生,有些事恐怕還是要早做打算爲妙。”
莫君揚斜靠在軟軟的靠椅上,隨意一笑,淡道:“你擔心殿下對我做什麼嗎?”
曲月白一臉正色,“雖然他這次把您身邊的探子殺了足見對您的信任,但這探子究竟是貪財而爲,亦或本就是他派到您身邊的探子,也不可知。他表現得越坦蕩越說明他心中有鬼,您不會連這點都沒有看出來吧?”
“看出來了。”莫君揚應得乾脆。
只是沒等曲月白松口氣,他又悠悠地說:“但左右他不過是擔心我投奔其他皇子,如果他只是想確保這一點,我倒也不介意給他這個保證。”
曲月白眼眉微斂,緊接着又問:“若是他還有別的心思呢?”
莫君揚沉默下來,許久都沒有說話,直到曲月白以爲自己這次又得不到答案時,莫君揚輕輕拍了拍他的肩,用近乎莊重的語氣說道:“阿白,我不會讓你後悔自己的選擇。”
曲月白呆住了,震驚地去看莫君揚,想要接着問下去,但莫君揚已經掀開車簾對外頭吩咐:“不回瑞王府,先去一趟時國公府,等晚上再去湘月樓。”
“喏!”
自從時寶瑾下獄後,時國公府也亂成了一鍋粥,尤其是三房,人人自危,生怕趙家的事情牽連到自己——他們可沒有時青雪那麼好運,手握丹書鐵劵基本就是無敵的代名詞——一時倒沒有想過要去把時寶瑾撈出來。
尤其是在聽說時寶瑾就是因爲得罪了時青雪才被莫君揚拋出去折騰的,周如玉忍不住暗暗責怪時寶瑾,“讓這丫頭沒事不要去招惹時青雪,她就不是不聽,非要跟時青雪較真,這下好了,把自己都給賠進去了,可如何是好啊?”
時俊才冷哼:“還不是你慣出來的好女兒!聽殿下說那位瑞王世子十分記仇,因着大房跟咱們的關係,恐怕連我們都記恨上了,偏偏你的女兒還要頻頻跑到時青雪面前找死,這不是把咱們一家都給連累個遍啊!”
周如玉頓時不樂意了,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時俊才,破口大罵:“說得好像瑾兒不是你的女兒一樣,平日她在母親面前討好賣乖跟時青雪爭的時候怎麼不見你反對,現在出了事就知道怪我了?時俊才,我告訴你,我可不是你偏房養的那些阿貓阿狗可以任由你撒氣。你若是敢欺負我,我轉眼就回去告訴爹爹,你信不信!”
時俊才隨手拍開周如玉的手,嗤笑:“你還當舞陽侯府是二十多年前那個京都第一侯嗎?別做夢了,自從你那兩個兄長戰死沙場後,你的舞陽侯府早就沒落了,舞陽侯現在只會坐喫等死,喔,恐怕死了連個收屍的人都沒了,誰讓他斷子絕孫了呢!”
“你!”周如玉被這尖酸刻薄的話氣得幾乎呼吸不上來,撲到時俊才身上拳打腳踢,一邊還哭着罵:“我怎麼嫁了你這麼個沒有良心的傢伙,你忘了當初大哥不肯幫你在官場上週旋,都是我爹爹給你打通關節的嗎?”
時俊才痛得呲牙,更不耐得周如玉的火爆脾氣,直接扯開她,摔到地上,口頭也不客氣,直戳周如玉的痛處,“哼!別以爲我不知道你當初想嫁的人是我那大哥,只可惜人家有了董慧根本看不上你,連做妾都不要你,是你爹爲了攀上時國公府這層關係舔着臉找上母親才進了我的房,至於那個官位,本就是你們該做的,現在在這裏跟我立什麼牌坊?”
周如玉被羞辱得臉色慘白,渾身發抖,巍顫顫地指着時俊才,卻已經被氣得半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時俊才平日被周如玉轄着沒少受氣,眼下一股腦都發泄出來,也不怕把人得罪,又火上添油刻薄了幾句,直把人氣得連心疾都要出來了。
“爹、娘,你們這是做什麼?”時寶悠一進屋就見到這樣的場景,連忙把周如玉扶起來坐好。
見時俊才還要氣周如玉,她一張精緻的小臉頓時滿是淚水,苦苦哀勸:“爹爹,俗話說一日夫妻百日恩,就算孃親真有哪裏令您不滿,也請您看在她爲您生兒育女,看在二哥和女兒的份上,莫要再激她了,好不好?”
時俊才一下子被戳中軟處,喋喋罵聲就說不出口了,手忙腳亂地開始安慰哭成淚人兒的時寶悠,“悠兒莫哭,爹爹只是被你三姐的事情急糊塗了,不是故意的。”
美人淚、英雄冢,更何況如此嬌羞柔弱的美人兒還是時俊才的親閨女,他也不好再發脾氣,連連認錯。
時寶悠被擦了眼淚,也沒有再哭,只抓着時俊才的手,柔聲勸慰:“爹爹莫急,其實此事也並非毫無轉圜的餘地,至少趙尚書一家已死,姐姐卻還活着也沒有被處以極刑,可見聖上並不打算牽連咱們時國公府,說不定連三姐都能救得回來呢!”
時俊才聞言先是一喜,隨後又有些頹然地說:“以時國公府今時今日的地位,我當然知道聖上不會真把咱們怎麼樣,只是那瑞王世子……”
誰知道他會不會小心眼地拿他們開刀來討時青雪的歡心呢?
“聽聞瑞王世子心繫六妹妹,那只要六妹妹出面,世子想必也不會太計較的。”時寶悠鎮定地分析,再次把時俊才從失望的深淵拉扯回來。
時俊才的眼睛再次亮了起來,激動地拉着時寶悠的手就說:“是了,你最近與大房的人走得近,有你從中周旋,一定能說動時青雪的。”
他怕時寶悠有壓力做不好事,還體貼地補充:“你也不要有壓力,保不住你三姐不要緊,只要讓瑞王世子放過咱們一家就好了!”
時寶悠抿着脣,聞言神情微黯,眼中閃過一絲哀涼,但很快又被她掩去,只聽她平靜地答應:“我這就去和六妹妹說。”
當時寶悠走到落桐閣的時候,巧了,時寶寧和時青雪都在。
看着兩人輕鬆愉快地討論時青雪繡成的屏風,時寶悠原本惴惴不安的心又多了幾分信心。
有心軟善良的時寶寧在,時青雪恐怕會更好打動。
時青雪看見時寶悠,笑容更甚,親暱地上前挽過她的手,指着自己的手藝,笑問:“四姐姐,你快看,我這幅屏風做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