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君久聽到消息後,先是鬆了口氣,而後喃喃低語:“怎麼是他啊?”
良遠明一手拿着信,一手捏着自己的鬍鬚,沉銀:“看來皇上對這位世子的信任超出了我們所有人的想象,這可藏得夠深啊!”
莫君久一直沒把莫君揚放在心上,眼下更是大言不慚:“爲什麼這麼說?莫君揚就是個沒什麼用的小雜種,如果不是扒拉上太子,恐怕小時候就被我們玩死了,哪裏能有今天。不過說到底也就是個沒有實權的傢伙,咱們只要恐嚇一下,包管他……”
“蠢貨!”良遠明沒好氣地打斷了莫君久的話,頗有些恨鐵不成鋼地罵:“我剛纔跟你說的那些話都白說了不成!你怎麼連腦子都不會動一下呢!”
莫君久被罵得狗血淋頭,心裏有氣,但對方是自己敬重的外祖父,又是自己最得力的軍師,他只能硬生生受了。
臉色卻不好,不滿地說:“我哪裏說錯了?外公您又不是不知道我不擅長這個,您有什麼想法就直說啊!跟我賣什麼關子?”
良遠明氣得瞪眼,他深知自己這個外孫孝順有餘,聰慧不足,可莫君久堂堂一個皇子,也就在他面前溫順些,在其他謀士面前向來唯我獨尊慣了,根本別指望他虛心納建,這才智一時半會還真難培養。
便也不再強求,只無奈地說:“我方纔不是說了嗎?會被指派審理趙銘一案的人必定深得陛下信任,而這些年莫君揚一直表現平平,雖然安生在太子麾下,也無甚作爲,讓人覺得他就是個喫乾飯的。”
莫君久努了下嘴,沒說話,但明顯在說:他本來就是個廢物點心。
良遠明被莫君久這態度氣得吹鬍子瞪眼,真想把‘廢物點心’甩他一臉。
“你到底知不知道,莫君揚表現得越無害就說明他藏得越深,很有可能這次趙銘遭殃都是他一手主導的啊!”
良遠明沒有證據,但這種事情不需要證據,一個隱約的感覺就足以說明一切。
莫君久下意識就否認:“不可能!”
“怎麼不可能了?如果這件事真的和他丁點關係都沒有,你覺得陛下爲什麼要將這事交給他去查?”
莫君久啞口無言,想要反駁說莫君揚沒這個本事,可良遠明嚴肅的目光告訴他:這就是事實。
他不滿地皺眉,低罵:“肯定是莫君羽背後指使的,看他平日裏僞裝出一副溫潤無害的樣子,我還真以爲他一點都不在乎儲君的位置,現在終於沉不住氣了吧!”
“確實,東宮式微,這些年太子一向低調,如今突然冒頭……”良遠明尋思片刻,銳利的目光猛地射向莫君久,“你做了什麼?”
莫君久縮了縮脖子,心虛氣短地反駁:“沒做什麼啊……”
“好啦好啦,我都交待。”他受不住良遠明沉沉的目光,只好將自己幾次偷偷派人行刺莫君羽的事情說了出來。
末了,還有些不甘地說:“也是他命大,幾次都被他逃了,不然他一次,父皇就算再偏心老四,太子之位也是我的!”
“你竟然!”良遠明沒想到莫君久竟然真做出那麼膽大妄爲的事情,簡直要吐血了。
泥人還有三分火,更何況莫君羽藏得再深也是一國儲君,被接二連三的挑釁再不反抗就真的成了慫蛋了,趙銘這一處,怕是已經察覺了莫君久做的手腳。
莫君久聽自家外公這樣一解釋,也愣了,不確定地說:“不會吧?我派的人都是死士,一個活口都沒有,後來東宮那個也被我偷偷弄死了,他不可能知道啊!”
良遠明氣得無語,懶得跟莫君久解釋這其中的曲曲繞繞,只道:“總之現在我們的當務之急是弄明白從莫君揚身上弄清楚莫君羽的態度若只是想一報還一報,那把趙銘推出去也能了事;若是真要魚死網破,那咱們的目標恐怕得變一變……”
“啊?趙銘不能保了嗎?”莫君久不情不願地咕噥了句,直到現在,他還幻想着黨派中再多一個戶部尚書呢!
良遠明已經被他氣得沒脾氣了,冷冷地警告:“你就收起你這不切實際的幻想吧!你也不看看莫君揚拿出來的那些可都是實證,隨便一個都可以把趙銘的官帽擼了。而且信件留了那麼多封,可見他們早就盯上了趙銘,肯定不會把這條大魚再放跑的。”
還有些話良遠明沒說,比如趙銘犯的可不是普通的罪,通敵叛國誒,若是莫國覆滅了,莫君久就算奪得儲君之位又有什麼意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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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三皇子黨惦記了許久的瑞王世子接到莫祥斌的命令後,直接去了天牢見了曾經的戶部尚書趙銘。
趙銘在天牢裏關了三天,蓬頭垢面,氣勢全失。
莫君揚坐在外頭,桌上擺着茶茗點心,也不說話,就這樣安靜地坐着。
還是趙銘先沉不住氣,啞聲道:“莫世子好雅興,竟然賞臉來這種污穢之地看老夫。”
“這裏不錯,很適合你。”莫君揚隨口回了句。
直接把趙銘氣得說不出話來。
趙銘死死地盯着莫君揚,“老夫不曾得罪過您吧!甚至連您要求亮兒娶時家那女人的老夫也同意了,您爲何要對老夫一家趕盡殺絕?”
莫君揚懶懶地掀了下眼皮,淡道:“通敵叛國,弄死你還需要理由嗎?”
趙銘:“……”
“還是你想說你情有可原,畢竟那涼國國君耶律北辰還救過你一命,是嗎?”
趙銘臉上血色全失,詫異地看着莫君揚,“你怎麼知道的?”
莫君揚隨手翻動着手上的小冊子,慢悠悠地繼續說:“大莫二十六年,你的家鄉遭遇戰火,父母先後死於戰亂,你因爲在外讀書逃過一難,卻遭逢山賊搶劫,被當時還是涼國太子的耶律北辰路過順手救了,並安排下人照看好你。
他聽說你是個讀書人還給你盤纏讓你進京都參加官選考試,你高中後外派回家鄉任職,又與耶律北辰取得聯繫,對方一直對你多有照看,併爲你打通關節使你官運亨通,不到十年時間官居正三品。你爲了報答耶律北辰,便一直藉着職務之便向其傳信,我說得可對?”
趙銘目瞪口呆,簡直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他的身份是經過僞造的,根本不可能被人發現,可莫君揚一字一句卻把實情全都說了出來,精準得讓人恐懼。
“你,你怎麼知道的?”
換個別人,這時候肯定回一句‘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之類的狂言。
然而莫君揚卻連嘲諷趙銘都不屑得,只問:“你的罪名既定,但陛下還是讓我來問問你:你還有什麼話想說的?”
趙銘緊咬牙關,一副忍辱負重最終還是決定坦白的樣子,開口:“這一切……”
剛開了個頭,‘咻’地一聲,一根長箭從暗處飛出來,直直地朝趙銘飛去。
莫君揚坐着沒動,他身後的魏子朝擡手提劍,劍柄反向擲出,正好打中了那支長箭,發出金屬撞擊的聲音,墜地,正好落在趙銘眼前。
趙銘腿一軟,癱坐在地上。
地牢的侍衛這才反應過來,朝着長箭射出的方向追了出去,魏子朝則是打開牢房的門,走進去,撿起他的劍塞回劍鞘,又拿起長箭呈在莫君揚面前,稟告:“主子,箭上有毒。”
趙銘嚇得又抖了抖,全身哆嗦。
莫君揚倒是心情很好地撐着下巴,淡笑,“趙大人,您繼續。”
輕鬆得完全沒有剛遭遇了一場生死之劫的驚恐。
喔,也對,反正遇刺的人又不是他。
魏子朝暗自撇嘴,心說自己的主子真是越來越惡趣味了。
趙銘受到死亡的威脅,張嘴半天都說不出聲,跟丟了魂似的。
莫君揚等得不耐煩,皺了皺眉,淡道:“謀叛,夷三族,反正都是要死的,你怕什麼?”
趙銘:“……”
這說話的語氣像是在說:飯嘛,早晚都要喫的,你急什麼?
更扯淡的是趙銘竟然真的從死亡的陰影中緩過勁來,暫時。
他盯着莫君揚,心中尋思:對方早知道自己有反叛之心卻一直隱忍不發,現在還來審問自己,必然自己有什麼東西是對方需要的。
這是個很好的籌碼!
趙銘放寬心,臉上帶上幾分輕鬆,“正如莫世子所言,下官反正都是要死的,還有什麼好說的。”
莫君揚眉一挑,冷笑,“你這是威脅我?”
趙銘舔着臉笑,假意謙遜,“怎麼敢!下官被揭發之時就知道難免一死,不過是心中仍有掛念,希望能與世子做個交易。”
“你想要什麼?”莫君揚不動聲色地問。
趙銘正色道:“給趙家留下一個血脈,無論什麼藉口理由都好,只要人活着。”
說完,他又討好地朝莫君揚笑了笑:“這對世子來說肯定不難,更何況還有時家牽扯其中。如果世子能夠成全下官,那下官必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相信世子追隨的那一位肯定會很滿意下官所知道的東西。”
他這算盤打得很響:莫君揚和時家關係必然不差——不然之前也不會爲時寶瑾出頭——他又有關於三皇子黨的祕辛,這些換時寶瑾一命肯定不難,那趙家也能後繼有人了。
只可惜他千算萬算都沒想到莫君揚把時寶瑾塞進趙家這個謀反團體,可不是爲了給她享福的!
魏子朝看着趙銘鳴鳴得意的模樣,默默爲他點了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