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穆千秋,皇家可沒請你
臘月二十九,宮裏已經開始下發宴帖。
無數宮女太監從皇宮裏走出來,往來於臨安內城大小官邸,一品將軍府也是其中之一。
皇宮派請帖是一件很講究的事,給什麼府送貼用什麼人,這都是在出宮之前要安排好的。
一般來說辦這個事兒的都是皇帝身邊的大太監,同時兼着內務府總管。
雖然新帝登基,但內務府總管沒換,從前是吳否,現在依然是吳否。
做這種事情吳否特別在行,基本都不用過腦子,揮揮手就能把所有人都安排完。
但今年就必須走腦子了,因爲橫空出世一個夜溫言,直將一品將軍府的輩份給提高了好幾輩。但同時夜溫言又跟夜家如今的掌家人有仇,所以一品將軍府的存在就比較微妙。
吳否想來想去想出一個損招兒來……
夜老夫人打從早上醒了就在等着宮裏派貼,還爲此特地換了新衣。雖然新衣還是素色,但袖口上帶了花邊兒,看着不再像之前那麼喪裏喪氣了。
往年這一天都是一品將軍府特別風光的日子,有老將軍和大將軍的軍威在,那必定是內務府的總管太監親自前來。非但如此,還要帶着皇后娘娘身邊的大宮女,甚至去年六殿下還親自來了!總之面子上給得那是足足的。
但今年不太一樣,內務府總管吳否跟了新帝,新帝又承了夜溫言的嗯情,吳否在先帝駕崩那天晚上,就顛顛兒地跟着雲臣來夜府打臉了。所以老太太估摸着,今年派貼吳否肯定是不能來的。但也不能就拍個小太監來糊弄,所以十有八九該是李太后那邊挑大樑。因爲夜紅妝的事,夜家跟李太后的關係大不如前了,甚至她一直擔心着李太后會把六殿下那筆帳記到夜家頭上。
老夫人很忐忑,她很想借着這次宮宴向李太后表表決心,同時也把夜家往外摘一摘。她必須得讓李太后知道,夜溫言是夜溫言,夜家是夜家,夜家跟夜溫言不是一夥的。
敘明堂裏坐着的不只老夫人,還有穆氏帶着夜飛玉和夜連綿,以及柳氏帶着夜楚憐。
夜連綿依然陪在老夫人身旁,還十分乖巧地給她祖母剝了一把核桃。
可惜老夫人沒喫,甚至還提點她:“一會兒是要見客的,見客之前喫東西會沾到牙上,特別是核桃這種東西,吃了就算失禮。”說完,還瞅了穆氏一眼,冷哼道,“自己生的女兒,連這點道理都不肯教,真不知道這母親是怎麼當的!”
穆氏嘆了嘆氣,“我不是不肯教,而是根本就沒有機會教。因爲我的女兒才生下來幾個月,就被老夫人您給要去了。您當初可是說過會好好教養她,那兒媳就想問問老夫人了,何以如此淺顯的禮數她都不懂?老夫人您這些年到底都教了她些什麼?”
“我……”老夫人被懟了回來,想再懟回去,卻發現在這件事情上真的沒什麼道理可言。於是憋了半天就只憋出來一句,“她只是在我身邊長大,你身爲生母也是有義務教導的。”
“問題是老夫人您也不給我這個機會啊!但凡從前您讓我接近這個女兒,她如今也不會長成這樣。”穆氏挽了挽袖子,再嘆,“也怪我,若我以前就把在孃家做大小姐時的氣勢端出來,這個孩子老夫人你也奪不去。”
“你——”老太太真是要氣瘋了,她才說了幾句話,怎麼就換了穆千秋這麼多怨言?再瞅瞅穆氏挽袖子的動作,不由得又想起還關在奇華閣的二兒子一家,心就又疼了疼。
她有心想提提這個事兒,但又怕穆氏下她臉面,想就夜連綿的事再掰扯掰扯,又感覺有點兒心虛。一時間氣氛有點兒尷尬,好在很快就有下人來報,說宮裏派帖子的人到了。
老夫人鬆了口氣率先起身,看都沒再看穆氏,快步走出敘明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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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桃在後頭跟着,夜連綿也跟着,經過穆氏的時候還狠狠地瞪了一眼,瞪得穆氏心裏一揪一揪的疼。
一品將軍府門口,從馬車裏下來的是個陌生的小太監,看上去不過十五六歲,白白淨淨的臉,長得倒是不錯。
可太監不能論長相,得論地位,得看他平日裏是在哪宮哪院做事的,跟的主子是誰。
夜老夫人不說把宮裏的宮人都認了個遍,至少主要的那一部份她肯定是都認得的,可是眼前這位她實在是沒認出來。
這也太年輕了,這麼年輕的小太監,能給什麼重要主子當差?
夜老夫人的臉色就有點兒不太好看了。
君桃最是知自家主子心意,見老夫人黑了臉,立即就上前一步主動開口問道:“這位公公看着眼生呢!是頭一次來一品將軍府吧?公公快裏面請,往年吳公公他們過來都是要到府上的敘明堂坐坐,喝一盞茶的。這位小公公看着真年輕,沒想到如此年紀就能撐一方場面,真是叫人好生羨慕。”
那小太監看了君桃一眼,一步沒挪,只是衝着老夫人行了禮,然後道:“咱家不是什麼能撐一方場面的人物,咱家就是在內務府掃地的,去年才進的宮。這位姑娘可千萬別再擡舉在下,在下受不起這個。”
一邊說一邊將手裏的請帖遞上前來:“這是給老夫人的帖子,請夜老夫人明日大年夜酉時之前入宮,參赴宮宴。”
君桃將請帖接了過來,手自然而然的就往袖袋裏摸。這是要掏銀子打賞的動作,往年來府上送帖子的宮人都會得到打賞,還是大賞。
可今年不一樣了,老夫人一見她有這動作,當時就咳了一下。君桃反應過來,趕緊就把手收回,只衝着那小太監俯了俯身,說了句:“多謝這位公公。”
小太監點點頭,又跟老夫人說了告辭,就上了馬車匆匆走了。
直到馬車走遠,老夫人這才訓斥君桃:“一點臉色都不會看,就這麼個小太監,分明就是派來打咱們一品將軍府的臉,你還要給賞?”
君桃立即跪了下來:“老夫人息怒,奴婢知錯了。”
老夫人哼了一聲,“起來,府門口跪來跪去的成什麼樣子。從前總聽說人走茶涼人走茶涼,沒想到這盞茶這麼快就涼到我們夜家了。”
夜飛玉聽了這話,便回了句:“如果人不走,茶也就不會涼了。”
“你什麼意思?”老夫人一下就火了,“你祖父和父親的死,跟老身有什麼關係?”
夜飛玉不解地看向她,“孫兒何時說他們的死同您有關係了?祖母怎麼會這樣想?”
老夫人不說話了,只是臉色愈發的陰沉。一個穆千秋她懟不過,如今連這個一向不多事還知禮數的大孫子也開始向她發難,這個家到底是怎麼了?到底誰是大王?
她不想再搭理大房一家,一把將君桃手裏的請帖奪過來翻看,看着看着就又變了臉。
這回是樂的,黑瘦黑瘦的臉經了幾日陰霾,終於在這一刻露出了笑容。
“孰輕孰重,誰黑誰白,皇家心裏都是有數的。”她一邊說話一邊將手裏的帖子攤了開,“穆千秋,這上面可沒有你的名字,今年的宮宴皇家只邀請了老身一人,那老身便帶着……”她頓了頓,看了一眼夜連綿,又看了一眼夜楚憐,很快就做出了選擇——“老身便帶着五丫頭一起去,也算是給她見見世面。”
夜楚憐很激動,又激動又緊張,立即給老夫人行禮:“楚憐謝謝祖母,謝謝祖母。”
夜連綿不幹了:“祖母爲何不帶我?她是庶女,大年宮宴這種場合一個庶女怎麼好參加?”
“哼!”老夫人斜了她一眼,又將那張帖子往她面前遞,“你自己看看!看看是老身不帶你,還是宮裏指名道姓不讓你去!”
夜連綿有點兒懵,宮裏指名道姓?她在宮裏何時有過名和姓了?
再看那張請帖,好吧,請帖最後寫了一句話:一品將軍府切記,那日在炎華宮連時公公面前多嘴的夜二小姐,不得入宮。
夜連綿眼圈兒都急紅了,“祖母……”
“你求我也沒用,老身做不了皇宮的主,要怪只能怪你自己多嘴多舌。”
“我……”夜連綿十分委屈,再瞅瞅站在一邊的穆千秋三人,火氣騰地一下就竄了上來:“都怪你們!我這輩子就是毀在你們手裏的,我怎麼會有你們這樣的家人?”
夜連綿哭着跑回府裏了,穆氏的心刀剜一樣難受。那也是她的親生女兒,即便從小不在身邊長大,她也是天天夜夜都惦記着的。現在女兒處成了仇,且仇恨似乎日益加深,她只要一想到這個,心裏就難受得不行。
夜清眉挽住穆氏的胳膊以做安慰,老夫人那頭趾高氣揚地道:“行了,大年宮宴沒你們什麼事,就老老實實在家待着。不要以爲欽天監和炎華宮都來給你們撐過腰就能如何,皇家宮宴是論資排輩的,這府裏只要有老身在,就容不得你們蹬鼻子上臉。”
因爲想着夜連綿的事,穆氏也無心同她計較,就打算帶着一雙兒女回府。這時,就聽巷子口傳來一陣喊聲:“大夫人請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