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尾,沈青山又說道,“別聽你爹那個老迂腐的,他讀書讀傻了,識人不清,當初纔想讓你嫁給謝玉瑾。”
蘇嫿輕咬了下脣瓣,“若他心裏還有別人怎麼辦。”
沈青山微怔,“有別人?他都爲你做到這步田地了,怎麼可能!”
他低頭略一思索,想到了男人的劣根性,有時的確,會有那麼幾個紅顏知己。
他又道,“那你更應該趕緊跟他成親,成親了你就是正妻,將府上中饋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上,有銀子萬事無憂,就算將來有人進府,也得對你曲意逢迎。”
“你現在年紀小,心裏還在意那些情啊愛呀的,等你有了孩子,眼裏就看不見夫君了,再過幾年,你想的都是銀子和家族利益。”
他指了指自己,“不信你去問問你舅母,我晚上不回家,她是不是一個人睡得更香。”
蘇嫿脣瓣微抿,“那是您從來不出去花天酒地,舅母放心。”
還有一些反駁的話,蘇嫿沒說,她不是那種喜歡爭論,浪費口舌之人。
舅舅是商人,按照他的想法,說這話一點都不奇怪。
雖然跟她的想法不一樣,但本意都是爲了她好。
“我知道了舅舅,您不必爲我操心。”
蘇嫿說完,連忙轉移話題,“表哥從蘇州回來了嗎。”
沈青山道,“去福州了。”
白德耀看着觀湖亭中的舅甥倆,不用聽也能猜到兩人說什麼。
他一臉擔心,“爺,您這次受皇命來揚州做巡鹽御史,當真不告訴蘇小姐,還要騙她您丟了世子爵位,這樣好嗎。”
他越說聲音越小,“您就不怕她知道了,又跟您鬧脾氣,一走了之。”
靳珩冷颼颼看了他一眼,“我不爲了她去找陛下告假,陛下能順帶派我來揚州做巡鹽御史嗎。”
“再說,我什麼時候騙她了,卸任丟爵,都是陛下派人放出來的消息,我一個字都沒說過。”
白德耀稍微思索了一下,覺得有道理,豎起了大拇指。
“爺,您真是高,既不負皇命,又博得了蘇小姐的同情,免得她爲了失約的事再惱您。”
靳珩臉色一沉,“你是不是以爲,之前那二十軍棍不作數了。”
啊……
白德耀撓撓頭,咧嘴嘿嘿一笑。
“屬下不敢。”
爺不提醒,他都快忘了。
蘇嫿從涼亭裏走出來,再看靳珩,眸中明顯多了幾分複雜的情緒。
似柔情,似心疼,似惱恨,似埋怨……
癡男怨女,糾纏不清。
送走沈青山後,蘇嫿問靳珩,“你剛剛讓我幫你什麼忙。”
她低着頭,語氣中帶着點小別扭,明顯比之前溫柔。
靳珩看她螓首低垂,粉頰櫻脣的模樣,就覺得喜歡,順勢攬過了她的腰。
“明晚,我要跟這裏的鹽商談一筆大買賣,他們會攜女眷來園中,到時你以女主人的身份招待她們。”
蘇嫿擡頭看他,不解道,“官員私下販鹽,觸犯大梁律,你……這不是知法犯法嗎。”
靳珩攬着她的腰往前走,“我不是私下販鹽,我是大大方方的將鹽引賣給他們。”
蘇嫿很想問,大梁的鹽引有區域劃分,你一位京城官員,哪來的兩淮鹽引。
但想到他神通廣大,蘇嫿又把話嚥了回去。
靳珩又道,“這次我來揚州找你,順便將鹽引帶過來了,不然逾期就廢掉了。”
蘇嫿突然想到,前幾日在南笙夢酒樓,聽見的那些話。
問道,“你不會就是那位私訪的巡鹽御史吧,想借此拉攏關係。”
靳珩答的飛快,“不是。”
兩人穿過垂花拱門,進了晚香苑,也就是兩人現在的住所。
靳珩又道,“我不趁現在多攢些家業,以後如何讓你衣食無憂。”
蘇嫿抿着嘴巴不說話,想起舅舅說他丟了爵位。
他出手鹽引,會不會也是因爲買了這園子,手中銀子不多了呢。
蘇嫿心裏的高牆,突然就裂了一道縫。
她怕靳珩用舅舅拿捏自己,說道,“既然舅舅知道我在哪,我可以先不回蘇家老宅,也不會亂走,但是你不能跟我住一起。”
靳珩腳步微頓,“什麼意思,你自己住這麼大的園子,讓我一個人回韶光居嗎。”
“我前腳剛給你買完園子,後腳你就趕我走,你這麼做合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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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契在自己手中,蘇嫿硬氣反駁,“園子裏那麼多院子,你隨便找一間客房住,反正別跟我住一起。”
靳珩氣到無語。
……
園中下人穿梭在“抱山樓”,爲晚上的宴會做準備。
到了晚上,三名鹽商攜家眷而至。
蘇嫿是名門閨秀,從小學的就是如何當家做主母,跟這些官家太太、小姐們打交道。
雖然她還沒原諒靳珩,但裏外還分得清。
迎來送往,熱情款待,女主人做派十足。
靳珩順利和鹽商談好了生意,還是沈青山幫他搭的線。
如此一來,全揚州都知道被貶的靳世子,做起了鹽引生意,還有他買了壽芝園的消息,也不脛而走。
兩淮總督黃貴方、現任知府周岐山,聽說這件事,向靳珩發出了拜帖。
表面是想參觀壽芝園,其實兩人跟那些鹽商是一夥的,想來打探靳珩是不是那位巡鹽御史。
鹽稅是大梁財政的重要支撐,原先還能帶來每年千萬兩白銀的收入,可是這些年收繳的鹽稅越來越少,只有幾百萬兩。
進了誰的口袋,自不必說。
鹽商,巡鹽御史,兩淮總督,各色官員沆瀣一氣。
蘇文熙能順利升遷到京城,多少與此相關,衆人嫌他礙事。
若是靳珩查明此事,收繳了一大筆鹽稅回去,那等於坐實了之前鹽稅虧空一事。
兩淮這些官員和鹽商,乃至嚴黨,怕是都要遭殃。
所以這件事非同小可,必要時,哪怕殺了這位“巡鹽御史”,也要保住這個祕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