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支舞結束後,開始有人向貴太妃進獻壽禮了。
白鶴染看着那些壽禮,便想起孟夫人在府裏說過的話,說是每年都辦壽,每年都備禮,該送的好東西都送過了,該想的好主意也都想過了,確實不知還能再送點什麼。
再看看眼下這情形,想來不知該送什麼的不只孟家一家,別人家亦是如此。甚至有人乾脆把金子融在一處,融成磚型,直接送金磚給貴太妃。
貴太妃很無所謂這些禮不禮的,送了,她就點頭,自有太監上前收着,她自己則是看都懶得看上一眼。反正這些東西也到不了她的手,她只不過是個收禮的工具罷了,事後這些東西都是要讓國君拿走的,或充入國庫,或放在國君的大殿裏。
歌舞繼續,送禮也在繼續,孟家也送了,羅安公主府也送了,白鶴染看到任秋雁和羅安公主送了禮回來,衝着她跟孟夫人招了手。於是孟夫人拉着她坐到了羅安公主那一桌,正好捱上了邊上的聖運公主,於是白鶴染伸手拉了她一把:“公主自己坐着多無趣,不如與我們坐到一起,反正都是親戚,沒什麼可避諱的。”
任秋雁皺了皺眉,想說不願意讓淳于萱過來坐,可這話不用她說,淳于萱自己就開了口:“用不着,你們坐你們的,我喜歡一個人坐着,清靜。”說完,努力把自己的胳膊從白鶴染手裏抽了回來,面上有些慌張,還把椅子挪遠了些,就像白鶴染是瘟神,離得越遠越好。
白鶴染就笑了,“你瞧你,弄得像是怕我似的,我有什麼好怕的呢?不過公主一個人坐也好,冷靜冷靜,一會兒國君陛下還要爲您和琴揚公子賜婚呢,到時候有你緊張興奮的。”
說完,就挨着任秋雁坐了下來,因爲剛剛提到了琴揚公子,任秋雁的臉色就不太好看,見她坐下了,也把自己的椅子往邊上挪了挪,明顯的要與她生分。
白鶴染也無所謂,她要配合把這齣戲演下去,因爲只有到了大婚當日,舅舅纔會被從牢裏放出來。只有走出死牢,她纔有把人救走的可能。所以對於任秋雁,她也只能在心裏說聲抱歉。雖然大婚之人她始終認爲並非琴揚公子,但至少還是用了琴揚公子一個名頭的。
“書和。”羅安公主端了近前的一盤點心,“東秦太子遠來是客,我瞧着他似乎不怎麼愛喫青果,許是嫌酸。我這兒有盤點心是甜的,你幫我送過去,別讓他覺得咱們歌布招待不周。”
白鶴染看着這位姨母,一時沒去接那盤點心,任秋雁見了就勸她母親:“咱們何苦管這個?那東秦太子明顯就是來找茬兒的,這時候巴巴的去送點心,不是更惹國君不快?”說完,還往高臺上國君坐的位置翻了一眼,輕哼了聲,“什麼玩意兒,平時耀武揚威的,這會兒見了人家東秦的太子,聲都不敢吱,這也叫國君?我看只要東秦跺一跺腳,都用不着開口說話,他就能嚇得把歌布直接拱手給讓了。”
羅安公主瞪了她一眼,提醒道:“禍從口出。”
任秋雁不服,“本來就是,他也就能欺負自己的國民,就能給他的女兒撐腰欺負我這個郡主。”說完,又瞪向白鶴染,“還有你,昨天我感謝你跟書玉去替我解圍,也是我自己喝多了闖了禍。可我闖的到底是小禍,不過就是姐妹之間打了一架,淳于萱她就是鬧到她爹跟前去也不能把我怎麼樣。可你倒好,你一來就直接把小禍變成了大禍,到時候你拍拍屁股走人,我跟書玉怎麼辦?我們任家跟孟家怎麼辦?上次見面覺得你是個懂事的姑娘,怎的昨日做事就那麼不經考慮?就那麼不顧別人?我且問你,說出那些話時,你有考慮後果嗎?”
任秋雁這話已經很不客氣了,孟夫人的臉色一下子就難看起來,當時就開口問道:“秋雁這話是何意?我們書和昨日說什麼了做什麼了?還有,什麼叫書和可以拍拍屁股走人?她是我孟家的女兒,不管出了什麼事自然是跟着我們孟家一起擔,秋雁這些話是從何說起?”
孟夫人的問話讓任秋雁沒法答了,張了張嘴也不知道該怎麼說,總不能說這個姑娘根本就不是你們孟家的女兒,那孟夫人還不得當場崩潰了。
於是住了嘴沒有再往下說,而這會兒工夫,白鶴染已經接過了羅安公主端起來的那盤子點心。她衝着羅安公主笑笑,點頭致謝:“多謝姨母。”緩緩再道,“姨母放心,我都有打算。”
羅安公主欣慰地點點頭,喃喃說了句:“好孩子,你長大了,姨母瞧着歡喜。”
孟夫人很高興,也是一臉欣慰地笑。只是她不知,白鶴染這一聲姨母,衝着的不是孟夫人這層表親,而是作爲淳于藍的女兒叫了這一聲姨母。而羅安公主這一句好孩子你長大了,衝着的也是這個從小就沒見過面的親外甥女。
白鶴染端着點心盤子站起身,輕輕按了一下任秋雁的肩頭,告訴她:“表姐放心,我不會將災禍帶給孟家和任家,你傾心的那位琴揚公子,也絕不會娶別人爲妻。彆着急,慢慢來。”
她留下這番話,擡步而去,直奔了君慕凜坐着的方向。
一時間,女賓這頭看到這一幕的都傻掉了,特別是那聖運公主淳于萱,眼瞅着孟家帶進來的人走到了東秦太子跟前,還把一盤子點心遞了過去。那太子樂呵呵地接了點心,吃了一口,連連點頭,似乎在說好喫。也不知道那女子又說了些什麼,就見東秦太子站起身,衝着羅安公主的方向微微欠身,像是致謝。而羅安公主也激動地站了起來,兩眼含淚,連連點頭。
淳于萱有些凌亂了,完全弄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下意識地就去看她的父王。
卻見他父王目不斜視地看着下方歌舞,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到旁邊那一幕。可那雙緊緊握到一處的拳頭卻提醒着她,父王看到了,不但看到了,而且很生氣。可即使是很生氣,卻什麼都沒管,什麼也不做,只當沒看見,生生忍下了。
淳于萱不明白這是什麼情況,呆呆地坐在下方,一臉的迷茫。
不止她迷茫,許多人都迷茫,任秋雁迷茫,下方一衆女賓也是迷茫,甚至對面男賓同樣迷茫。還有貴太妃,這會兒也呆呆地看着白鶴染同君慕凜二人,身子前傾,幾乎都要站起來撲過去。身邊的一位老宮女攙扶着她,用力將人按住,同時在其耳邊小聲提醒:“娘娘可千萬別過去,千萬什麼都不能說,什麼都不能做。國君陛下還在呢,咱們得爲那個孩子的安危着想,萬一惹惱了國君陛下,只怕那個孩子走不出這霜月殿啊!”
貴太妃深吸了一口氣,重新端坐好,目光卻一直沒有收回,始終盯着那兩個人看,怎麼看怎麼覺得好,郎才女貌,真是一雙璧人。
她跟身邊的老宮女說:“不用擔心她走不出這霜月殿,她能大搖大擺地進來,就肯定也能平平安安地出去。那東秦太子若是連保護媳婦兒的本事都沒有,他也就不配做東秦的太子了。剛剛老身還覺得那太子一雙魅眼總是往女賓那頭看,似乎是品行不端,可這會兒才明白,人家哪裏是在看那些鶯鶯燕燕的,人家分明是在看自己的媳婦兒。”
貴太妃呂氏從不以哀家自稱,對外只稱老身。雖然淳于傲幾次提醒她可以自稱爲哀家,與太后同尊,但她始終不願。
老宮女也笑了,“是啊,老奴方纔也想差了。唉,這位姑娘跟藍郡主長得可真像,這活脫脫的就是少時的藍郡主啊!”一邊說一邊又揉了揉眼,再次感嘆,“像,真是太像了。”
貴太妃也覺得像,於是越看越是笑,越笑越開心。
可是她開心了,國君卻不開心了,眼瞅着被自己尊爲貴太妃的養母,看着他那兩個死敵笑個不停,他就覺得自己的這張臉已經被人狠狠地踩在了腳底下,用力踐踏。特別是下方朝臣和一衆女眷都仰頭往上瞅來,那一道道目光就像鋒利的刀子,在他臉上不停地割來割去。
偏生君慕凜同白鶴染二人說話還一點都不避嫌,一句一句都聽進了他的耳朵裏。
他聽到君慕凜在說:“這歌布的東西是真的不如咱們東秦好喫,染染,你到鳳鄉也有好多天了吧?喫得慣嗎?我瞅瞅,你是不是又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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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鶴染笑着答:“我沒瘦,東西是難吃了些,但我不是有藥麼,實在不愛吃了我還可以用藥丸頂一頂,管飽就行。對了君慕凜,你怎麼追着我來啦?不是說不讓你來的麼,你得安下心來把提美和多花兩城照顧好,可別讓到手的鴨子再給飛了。”
淳于傲心裏咯噔一聲,提美和多花?提美和多花到了他們的手裏了?怎麼可能,他是聽巴爭說過林寒生已死,可是攻打兩座城池可不是小事,他爲何一點風聲都沒有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