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野的李白想在朝,在朝的李白想在野。
遲遲等不到調遷,李白自感仕途無望,也就愈發貪杯嗜酒、蹉跎朝市。
除了酒醉失態,肆意妄爲,李白的詩作也不似之前那般清雄奔放、光明洞澈,慢慢流露出怨尤之情。
君王雖愛娥眉好,無奈宮中妒殺人——從《玉階怨》到《怨歌行》,從到《妾薄命》到《長門怨》,或憂讒畏譏,或怨尤失望,李白藉着抒寫宮人的愁怨情思,發泄着滿心的憤懣。
而這些,都被有心之人告到了御前。
其實李林甫和其他同僚對他的誹謗和排斥,李白心知肚明,卻不願去聖前辯解。
在李白看來,李林甫閉塞言路,排除異己,皇帝卻對他百般寵信,任其大權獨握,實非明君所爲。
他之所以口無遮攔,就是想引起皇帝的注意,哪怕是申飭責罰……
爲人君者,不察不明,以天下權柄,假手他人,以垂拱爲名,實則怠政——終於,李白的狂言亂語被同僚添油加醋傳到御前,李隆基鬱悶了。
御座之下,天威咫尺。
若是換了旁人,他早就龍顏大怒,但對於李白的牢騷,他還是忍了。
在李隆基看來,正是自己二十多年的兢兢業業、勵精圖治,纔有瞭如今的國富民強,太平盛世。
眼下政治清明,無需事事躬親,爲何不能垂拱而知?何況,自己並非怠政,而是知人善任。
自他登基以來,任用的宰相各有所長。
姚崇尚通,宋璟尚法,張說尚文,張九齡尚直——如今的李林甫雖無大才,但擅長吏治;雖有些妒賢嫉能,卻瑕不掩瑜。
畢竟政事繁雜,年近花甲的李隆基有些力不從心,無法事事親爲。
相較於李白那誇誇奇談、不切實際的宏圖偉業,他更需要李林甫這樣一個實幹家,讓自己不至被俗務纏身,能有片刻清閒。
李林甫執宰經年,條理衆務,增修綱紀,唐庭政令運轉順暢、有司之事有條不紊,確是當下之能臣,也是他的得力幫手。
所謂帝王有術,爲防止李林甫一權獨大,李隆基當然也有所打算。
其實從開元初年起,由於用人標準的差異,朝中逐漸形成“文學”、“吏治”兩派。
這些年,隨着朝局國勢變動,兩派也是此消彼長。
張九齡身爲“文場之元帥”,文學詩詞極佳,尤以“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最爲世人稱道。
然而,張九齡被罷相之後,“文治派”徹底失勢,李林甫的“吏治派”一家獨大。
原本李隆基是想提拔李白上位,重振“文治派”,和“吏治派”分庭抗禮,互相掣肘——奈何,李白讓他失望了。
張說、張九齡等人雖是文士出身,但他們出將入相,久經考驗,文學政事鹹有所稱。而李白雖文采卓絕,理政經世能力卻實在欠缺。
經過這一年多的考察,李隆基已經明白,李白非廊廟器,他只能是風華絕代的詩人,無緣成爲一個叱詫風雲的政客。
也罷,就讓他暫離朝堂、長駐驪山,陪着玉環修行,做個朝廷恩養的文人吧。
反正自從玉環入道,李隆基大部分時間都在驪山度過。
不過,對於李隆基的安排,李白心裏很不是滋味,他覺得自己終究是被皇帝疏遠了。
還好,在驪山,楊玉環對他禮遇有加,頗爲敬重。
道觀清幽,少了朝堂之上的勾心鬥角,兩人又都修習道法,自然有了一些切磋交流。
李白這才知道,玉環的童年竟然也在川蜀度過……
提及川蜀,兩人又多了一些親近,不似之前那般拘束。
玉環本就心思單純,加上她對李白有種天然的親近,所以也不隱瞞,把她自小與道家的緣分,以及如何來的洛陽都講了一遍。
李白一聽,頓時察覺其中必有隱情……
加上他在長安這些日子,有關皇帝和壽王妃的傳聞他也聽到不少——想到之前他曾向玉真公主打探牡丹姐姐的下落,公主只說讓他來驪山尋找答案,李白似乎明白了什麼。
難怪皇帝對玉環寵愛有加,莫非玉環和牡丹之間真的有什麼關聯……
想到這裏,李白留了心,開始對玉環揣摩端詳。
可李白髮現,玉環和牡丹實在不同。
雖然他很早就和牡丹姐姐分開了,但牡丹的音容笑貌還是深深的烙在他的腦海裏……
且不說容貌形體的差異,單是性情兩人就截然不同。
在李白心裏,牡丹姐姐才情斐然、心思玲瓏,不止精通醫術,更能洞察朝局,頗有政見,他還隱約記得牡丹姐姐和郭元振、裴伷先等人議論朝政的情形……
可以說,是牡丹姐姐給李白的人生塗上了底色——這也是李白一直以來熱衷仕途、渴望參政報國的原因。
而玉環不一樣。
玉環也頗有才情,卻只鍾情歌舞、醉心音律,對於朝局或世事一概沒有興趣,就連道觀事務也從不過問。
還有,玉環不似牡丹姐姐那般心事重重,而是天生簡單純澈,明明置身其中,卻又有着超然物外的疏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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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因爲壽王一事,她也有些憂愁和煩惱,卻並不影響她單純的快樂。
不過,李白也發現,玉環和牡丹明明截然不同,卻又不知在哪裏似乎有一些相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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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李白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多日未見的高力士來到了驪山。
此番入觀,高力士帶來了一枚玉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