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裏被火烤,現實裏,鳳羽珩卻是發起燒來。
就在後半夜,忘川最先發現了情況,趕緊叫留在府中的百草堂大夫給叫了來。那大夫十分嫺熟地給她用後世的體溫計測了體溫,當看到體溫已經達到三十九度五時,二話不說,直接上了吊瓶。
鳳羽珩在藥力的作用下漸漸褪了燒,可意識還是恍惚着,好不容易捱到天亮時人清醒過來,第一句話竟是問忘川:“昨天街上的暗衛有沒有抓到什麼人回來?”
忘川搖頭,“暗衛回稟說,原本有人是去追蹤那可疑之人的,可是小姐吩咐不讓去追,他們就都回了來,並沒有帶任何人回來。”她說完不解地問:“小姐,既然對方已經露了頭,爲何不去追蹤?”
鳳羽珩擰着眉,不願回答這個問題,而事實上她也沒法回答,總不能對忘川說是因爲她害怕自己的祕密被人發現。
見她不肯說,忘川也不再問,總歸主子有自己的想法,她們只要照做就行了。可這件事情把鳳羽珩折磨得不成樣子,眼瞅着人一天比一天的瘦,她們看着也心疼。
“小姐。”黃泉想起個事來,“昨天奴婢去姚府,聽大夫人說姚神醫今天就能從蕭州回來了,您要不要見見姚神醫?”她知鳳羽珩跟那個外公關係很好感情也深厚,興許姚神醫能夠開解開解,最不濟也能看看病,總比百草堂的大夫強上許多。
“外公要回來了?”鳳羽珩大喜,“太好了!你們盯着點姚府那邊,一旦我外公回來,立即請到御王府這邊來,就說我找他有事。”
兩人一聽鳳羽珩願意見姚顯,心裏都很高興,黃泉趕緊應下,然後跑了開,親自到姚府那頭盯着,以便姚顯回京府的第一時間就能先到御王府這頭來。
而事實上,姚顯還是比黃泉快上一步,在黃泉還沒到姚府門口之前他就已經進了府門,正好趕上姚家的早膳。
姚家一向和睦,雖然分做三房,但彼此的關係都十分要好,就連早膳一般也很少有人會獨自用,都要聚到花廳,大家一起喫才熱鬧。今日許氏還特地多準備了些新鮮花樣的點心,有一些還是荒州那邊的特產小喫,與京城的很是不同。
姚信看着這些東西就問許氏:“大伯母,今日怎的這般好興致?這荒州的點心樣式咱們家可就只有你做得最好,難得大伯母一大清早就親自下廚啊!”姚信最喜歡喫荒州的小喫,可那些玩意做起來太費事,又偏偏只有許氏一人才能做得好,所以他就算再想喫,也不太好意思經常麻煩許氏特地做給他。
看着姚信伸出兩只爪子一手一只地去抓點心,許氏無奈地搖搖頭:“老六也不小了,都該說親的人了,還是小孩子脾氣。”說完坐了下來,看着剛回府的姚顯嘆了口氣道:“父親總算是回來了,我昨兒個還在想,父親要是再不回來咱們就該往蕭州捎個信去了。”許氏沒動筷,而是先說起話來。
“可是家裏出了什麼事?”姚顯一邊喫飯一邊跟許氏說着話,他並非這個時代之人,沒那些個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一邊喫一邊聊,正是二十一世紀最普通的生活方式。姚家人也習慣了,雖然覺得以前的姚顯並不是這樣的,可到底剛到荒州時生活還是有些清苦,很多規矩也講究不得,慢慢的也就荒廢了,沒有人再去在意。
聽得姚顯問,許氏點了點頭說:“是出了事,但不是咱們府上,而是阿珩那邊。”
“阿珩?”一聽說事關鳳羽珩,姚顯立即將碗筷放了下來,連手裏的餅都擱下不吃了,急着問了句:“阿珩怎麼了?”
見姚顯如此,其它人也不好再喫,姚信原本想再抓一塊兒點心的,現在也沒了心情,他主動開口回姚顯的話道:“珩妹妹最近好像在找什麼人,翻遍了整個京城,天天都派大量的人到外頭去找,可據說直到現在也沒找到。”
姚家二老爺姚靖霄說:“這也不是關鍵,聽聞昨天阿珩在街上暈倒了,是暗衛給揹回去的,還請了百草堂的大夫。我們聽說之後趕過去瞧,她還昏迷着,百草堂的大夫只說是急火攻心沒有大礙,可就是不知道她這火是從哪兒來。現在都入冬了,天涼得很,習武之人,是多大的火才能攻得當街暈倒?”
許氏亦嘆了口氣道:“是啊!我聽御王府的下人說阿珩都不怎麼能喫得下東西,這纔想着做些荒州那頭的點心,看看換個口味她能不能多喫一些。”
衆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說得姚顯愈發的奇怪,可是想再多問問,姚家人卻又說不出什麼具體的來,就連鳳羽珩在找什麼人都不知道。秦氏說了:“我跟大嫂往御王府去了幾次,可是都沒能見到阿珩,她總是不在府裏,下人說她白天基本都在京城的大街小巷轉悠。”
姚顯一皺眉站起身來,二話不說就往外走。姚家人嚇了一跳,趕緊在後頭跟着,姚靖軍邊走邊問:“父親要去哪裏?可是要去御王府?”
姚顯點點頭:“吩咐人備車,在家裏胡亂猜測都是沒用的,我親自過去看看。”
“我跟父親一起去吧!”許氏也追了上來,“把點給阿珩帶着。”
姚顯想了想,卻是拒絕了許氏的提議:“不用,我自己去就行,你把點心裝着我帶過去,我會告訴阿珩是她大舅母特地給做的,她聽了多少也能喫上一些。”姚顯想,鳳羽珩多半是遇到了什麼難事,而這種事既然能把她逼到這個份兒上,就說明並不是很好解決的。這麼久了姚府的人都不知道她在做什麼,這同時也說明她並不想讓人知道她的所爲,所以不能帶旁人過去,只能他自己去,相信鳳羽珩不管遇到了什麼事,對他這個前世的爺爺現世的外公都不會有所隱瞞的。
姚顯一出門,迎面就遇上了剛到的黃泉,兩人簡單交談幾句,姚顯立即上了馬車跟着黃泉往御王府去,直到他看見鳳羽珩,這才大喫一驚——“你怎麼把自己弄成了這個樣子?”
鳳羽珩可從來沒有這麼狼狽過,她瘦得眼窩深陷,眼眶都是發青的,臉色到是紅撲撲的,可那並不是氣色好,而是因爲一夜高燒。她倚坐在牀榻上,看着姚顯,明顯的鬆了一口氣,隨即打發了忘川黃泉,很急切地抓住姚顯的手道:“爺爺,怎麼辦,她回來了!”
“你說什麼?誰回來了?”姚顯聽不懂鳳羽珩的話,同時也把她的手給掙了開,“不管你要說什麼,先讓我給你診個脈。”他掐上鳳羽珩的腕脈,半晌過後擰着眉道:“氣脈紊亂氣血不足,體內陰虛。”他一邊說一邊搖頭,“自己就是個大夫,也不說給自己找點藥喫。你把我送到空間裏,我給你找些藥出來吧!”
“不用不用。”鳳羽珩搖頭,還是有些急,“爺爺,我的身體是小事我自己心裏有數,回頭喫點藥再補一補就回來了,你不用擔心。你且聽我說,我最近遇到了麻煩事,你知道嗎?我這具身體的原主人,就是那個真正的鳳羽珩,我……我好像看到她了,她回來了!”
“什麼?”這回輪到姚顯喫驚了,“你是說,那個在西北大山裏死去的鳳家二小姐,她回來了?怎麼回來的?用什麼樣的方式?那人都已經死了,難不成是靈魂回來了?你夢到她了?”
鳳羽珩苦笑,“若只是夢到,那又算得了什麼呢?爺爺,你想想我們自己,我們都能夠在死亡之後藉助另外一個人的身體重活一世,那麼,她爲什麼不可以?是她親自回來了,住在另外一個身體裏,回到了大順京城。我曾看到她兩次,可她似乎有意躲着我,不但躲着我,她甚至還跟步聰在一起。你知道步聰嗎?從前步家的孩子,曾是大順的領軍之將。可步家隕落,他也在走了歧途,後來失了蹤,如今又捲土重來,竟然帶了那個真正的鳳羽珩一起回來。爺爺,我好害怕,如果這一切都被拆穿,那麼,我該何去何從?”
姚顯終於明白了鳳羽珩爲何會變成這樣,他也萬萬沒想到,那個真正的鳳家女兒竟然也能夠有機緣重活一世,而且還回到了京城。她要幹什麼?想重新要回自己的身體嗎?
這是一道很難解的題,姚顯也不知該如何回答,說到底他跟鳳羽珩一樣,心底都藏着這樣一個祕密,如果有一天真正的姚顯回來,他亦要面對同樣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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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孫二人都陷入了深思,良久,姚顯才終於又開口說話,他告訴鳳羽珩:“別怕,既然那人是跟步聰在一起的,那麼,她的話對於大順人來說就並不可信。與大順站在對立面上的人,無論說什麼做什麼都是錯的,都是有動機的。按最壞的打算,這一切公之於衆,那麼又能如何呢?你就告訴人們,這是對面勢力試圖攪得大順內亂,從而讓自己那一方取得勝利的契機。如果大順人真的信了,那人家可就贏了,這一切只是他們想要得到勝利而使用的卑劣手段而已。總之一句話,咬死不認!你,記住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