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皇子君慕南聽得眯起眼,莫名其妙地就生了氣。明明不關他的事,明明這米莊生意是賺是賠都與他無關,可他就是生氣了,就是在聽到那掌櫃的將責任都推到白燕語身上時,心裏就特別的不痛快,幾次都有衝動上前說話,都讓白燕語給攔了。
他小聲同她說:“你不該攔我,這些人滑慣了,只是覺得如今五哥不在了,你一個小姑娘好欺負,便沒把你放在眼裏,想從中獲利。我過去同他說話,他便知收斂。”
白燕語搖搖頭,“七哥哥能幫我一次,也能幫我兩次,卻不能永遠都幫着我。這些生意如今既是在我的手裏,那這些事早晚都是我要面對的。之前他們走得突然,各處生意還沒有顯出亂象,如今日子漸漸久了,該亂的也就開始亂了,我躲不掉的。今日讓七哥哥看笑話了,不過不用你說話,我一個人就可以,若是一家小小米莊都管理不好,這話傳出去,明日其他的生意也得跟着起鬨了。”她說話,再不理會七皇子,自顧走上前去,開口叫了聲:“陳掌櫃。”
七皇子嘆了一聲,想了想,還是往前跟了幾步。如果管一次不夠,那便兩次,管兩次不夠,那便三次四次。左右他不是很忙,多管一個郡主府的生意於他來說也不算難。
米莊的掌櫃正說着話,忽就聽見一個女子的聲音在叫他。他還以爲是來買米的,想說今日干脆不賣了,把這些人打發走再說,明兒再開張。結果一回頭,就看見他的新東家、凌安郡主白燕語揚着一張半笑不笑的臉向他走了過來。
陽光下,十三歲的小姑娘眉眼彎彎,脣角輕翹,明明是在笑着,可是那笑裏卻藏着十足的精明與狡黠,就像一只狐狸。有那麼一瞬間,他還以爲是五皇子又回來了。
“怎麼不說話了呢?是不是不記得我是誰了?”白燕語在他面前站定,那些來換米的百姓自顧地給她讓出一條道來,白燕語就那麼盯着陳掌櫃看,執着地問着一個問題:“我何時讓你以次充好,我何時對這家米莊有過跟從前不一樣的指示?我白燕語接過五殿下的這些生意,生怕壞了從前聲譽,都恨不得將價錢壓到最低不賺百姓一個銅板,你卻在背地裏如此壞我打算,如此坑蒙百姓,究竟是何企圖?”
陳掌櫃這才反應過來這是什麼人,當時心裏就是一涼,再瞅瞅跟在她身後一起走過來的七皇子,傻子也能明白這是來給凌安郡主撐腰的,於是心裏就更涼了。
但心涼歸心涼,嘴上還是要辯解幾句的,卻也不好直接睜眼說瞎話,於是眼珠一轉,立即軟了態度:“小的見過東家,回東家的話,小的沒有故意栽贓東家的意思,小的可能就是……可能就是誤會了,會錯了您心意。既然東家來了,小的也和這幾位解釋過了,也賠了禮,那這米立即就更換,今後咱們還是會像從前一樣,小的向您保證。”
說話,立即吩咐小二接過那些百姓的米袋子,就要提到後面去換。
白燕語攔了一把,“是打算就這麼算了?我自認從未說過模棱兩可的話能讓你誤會,沒有授意過米莊以次充好,那就是沒有,而你將陳米當新米賣,將打磨一次的米當精米賣,就是欺詐,就是毀我雨順米莊的名聲。陳掌櫃,這米莊若是我一手開起來的,今日我興許不會有這麼大的火氣,至少我會爲你留些顏面,將你請到後堂再與你說道。但是不行,這米莊是五殿下留下的,不管現在歸了誰,它曾經都是五殿下的心血。而我這輩子沒有別的事情可做,往後餘生要做的,就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替着已經故去的五殿下,將後面沒有走完的路一步一步走下去。所以你欺我可以,欺他的米莊,不行。”
白燕語衝着那些搬米的小二招招手,讓他們把米拿過來。
很快地,她的面前就擺了幾袋子米,她將手伸進米袋裏逐一看過去,再問那陳掌櫃:“這些都是從雨順米莊賣出去的米,對嗎?”
陳掌櫃點點頭,無奈地說:“是,有今日賣出去的,也有昨日賣出去的。”
“那麼就是說,來買米的百姓並沒有冤枉咱們,確實是做了壞良心的生意了。”她嘆了一聲,站起身看向那些來換米的百姓,認認真真地鞠了個躬,“幾位,對不住,不管這事我知與不知,都是雨順米莊的錯。現在米莊是我的,那麼就是我的錯,我必須擔着。不管幾位信不信我,也不管幾位今後還會不會來雨順米莊,今兒這買米的銀子我必須給您退了,同時把這些米都換成上等的精米送給您。不圖別的,就是爲我們犯下的錯做彌補。”
說完,轉過頭去吩咐夥計:“按我說的做,去取銀子和上等的精米來。”
小夥計立即去辦了,沒有人再理會那陳掌櫃,很快就把銀子和上等的精米都取了來。銀子按數還了,米也按分量稱了,重新用米袋子裝了起來分別送給那幾個人。
白燕語不放心,又叫人拿了賬冊過來,從大年夜之後的賬目開始翻,一邊翻一邊問身邊的夥計:“是從什麼日子起,莊子裏的米不像以前一樣好好賣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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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夥計看了陳掌櫃一眼,悶哼一聲:“從一個月前,陳掌櫃說東家您是個女孩子,剛做了郡主,還什麼都不懂,咱們這小米莊你照顧不上的。所以這米莊裏都是他說了算,所有以次充好多賺的銀子都進了他的口袋,被他拿去包養外室了。”
另一個小夥計跟着說:“沒錯,而且那也不是什麼正經外室,是個有夫家的小媳婦兒,兩個人拉拉扯扯不清不楚的,鬧得人家男人都跑到米莊來鬧過幾次事了。東家您管管吧,再不管管這米莊怕是開不下去了,就算不被買米的客人給砸了,也得被那小媳婦的男人給砸了。”
白燕語沒吱聲,翻着賬冊的手停在了一頁上,她將那頁折了個角,再遞給小夥計:“按照折過角後面的每一筆,逐一去給我還賬。能想起來多少就還多少,想不起來的就把消息放出去,等着人家自己上門來要。都像今日這樣還,人家花了多少就還多少,同時送上等量的精米。如果我們莊裏的米暫時不夠還,就去紅家的米莊上借調,我一會兒就去跟紅家米莊的掌櫃打招呼,他們肯定會幫忙,你們只管去做事就行。至於賬上虧的……”
她又看向那陳掌櫃:“抄了他的宅子,封了他在錢莊的所有名戶,直到把米莊的賬目還清,再算出三倍的價錢作爲賠償給米莊,方纔爲止。”
那陳掌櫃一聽這話就急了,“憑什麼?你有什麼權力抄我的宅子封我的名戶?你只不過是米莊的東家,我就算做錯了事,你最多也就是將我趕出米莊,憑什麼抄我宅子?”
白燕語看傻子一樣看着掌櫃,“憑什麼?就憑我是凌安郡主啊!我堂堂郡主,抄你的宅子還用問憑什麼?當然,我也不會動用私權,我會將此事交給上都府尹衙門去做,一定做得你心服口服。”她一邊說一邊搖頭,“真不明白他怎麼會選了你做米莊的掌櫃,想來這米莊從前他也是顧不上的,但就因爲他是皇子,所以你不敢。如今換了我一個小姑娘,你就什麼都敢做了。”她自嘲地笑笑,“怪我太仁慈,若能再像他一些,你也不敢。”
陳掌櫃早已嚇得打了哆嗦,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而那些得到了賠償的客人也都消了火氣,方纔想起這位就是皇上新封的凌安郡主,於是紛紛跪下來向她行了大禮。
白燕語趕緊將人都扶了起來,想了想,又指指身邊的七皇子說:“反正一個禮也行了,便再行一個也不多。這位是當朝七皇子,越王殿下,你們也見個禮吧!”
人們一愣,隨即反應過來,於是再次下跪,大禮再行。
君慕南擡擡手,只一句:“平身。”白燕語便覺得,在當主子這件事上,君慕南比她在行多了,她是直到現在都不習慣被人跪來跪去高呼郡主,而在君慕南的眼裏,這些就是跟喫飯喝水一樣再平凡不過的事情。可見天生就是主子,跟後來才成爲的主子,就是不一樣。
人們起身,君慕南又開了口,是問他們:“你們知道天賜公主嗎?”
人們點頭,“當然知道了,誰能不知道天賜公主呢?”
“那你們信天賜公主嗎?”
“當然信了,那是咱們東秦第一神醫,也是東秦第一的活菩薩。”
“那便也信了凌安郡主吧,因爲她是天賜公主的親妹妹,是跟着天賜公主一起長大的親妹妹,就連天賜鎮的公主府裏,也是有凌安郡主的院子的。所以今後不管是郡主府裏哪家生意出了問題,你們大可以到郡主府去敲門,請郡主爲你們做主。如果郡主不在,也可到本王的越王府去敲門,本王親自替你們撐腰。總之,不管是凌安郡主還是本王,都會將五殿下留下的鋪子好好的守下去,絕不允許出現半點偏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