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間的窗簾被金鉤掛起,柔軟半垂,日光照進來時,金鉤熠熠璀璨。
顧輕舟面對窗櫺而坐,拿起菜單翻看。
“……醉蝦,是什麼醉蝦”顧輕舟問夥計。
夥計道:“太太,您想喫什麼樣子的我們不止一位大廚,南腔北調的口味都地道,全能給您炮製出來。”
顧輕舟眼底,閃過幾分驚訝的芒。
這地方,如此用心巧妙,只怕用不了多久就會名揚山西的。
古樸外表,奢華內裏,供應全面,既好喫好玩又富有噱頭,怎能不出名
“我不要鮮活的,喫不來活的醉蝦,其他的都可以。”顧輕舟道。
司行霈說:“傻孩子,醉蝦就要活的才鮮美。要一盤活的,另一盤用黃酒做,如何調治看你們的本事了。”
夥計記下了。
顧輕舟又點了幾個。
她把特色的菜,全部點了一遍。
司行霈也點了幾樣他覺得好喫的,推薦給顧輕舟嚐嚐。
夥計拿了菜單出去,不過片刻又進來,捧了一只玉瓶,玉瓶裏裝着新鮮馥郁的丹桂。
滿室清香。
“桂花開了嗎”顧輕舟問司行霈。
不知不覺,已經到了丹桂飄香的時節嗎顧輕舟記得日子,不是才七月初
“還沒,這不是節令的桂花。”司行霈道,“若是節令的,就不值錢了。”
顧輕舟心中瞭然。
她也是糊塗了,問出這樣的話來。
最近,顧輕舟常有種時間飛快的錯覺,真怕不知不覺就到了金秋。
“這頓飯要破費了。”顧輕舟低低笑了。
司行霈道:“謝謝太太請我喫飯。”
他們說話的時候很輕聲,隔壁雅間始終沒什麼動靜。
夥計給他們上了菜。
滿滿一桌子美食,色澤豐盛,芬芳佑人。
司行霈夾了一個鳳尾蝦給顧輕舟:“這是蘇菜,你嚐嚐地道不地道。”
“我又不常喫蘇菜。”顧輕舟笑道,“你還會做蘇菜”
“不太會,但是認識。”司行霈道,“我見識多,將來等你老了,我天天說給你聽。”
顧輕舟打了他一下。
司行霈又給她斟酒。
不是西洋酒,也不是黃酒,而是顏色清淡的白酒。
酒香濃烈,聞着都要醉了,顧輕舟端起來又嗅了嗅:“味道挺好聞。”
“這是他們自己封的酒,用了不少的技術活,聞着香,酒勁卻不烈,你嘗一口。”司行霈道。
顧輕舟正要喝,她聽到了簾外的腳步聲。
腳步聲越過他們的雅間,直接到了隔壁。
是男人的步伐。
她不由豎起耳朵。
聽了片刻,幾乎聽不見隔壁說話的聲音,只能聽到夥計的笑語。
她回神時,司行霈一臉壞笑看着她。
顧輕舟撐住不臉紅:之前還說司行霈八卦,現在她自己比他更甚,實在不夠光彩的。
“我聽聽是誰。”顧輕舟道。
“不用聽,我能猜到是誰,要不要和我打個賭”司行霈問。
顧輕舟白了他一眼。
她喝了一口酒,入口綿柔,的確不算烈酒,只是太香醇了,口感不如氣味那麼濃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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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味還有點清甜,這是用什麼釀的”顧輕舟問。
司行霈嚐了口:“好像是山西特有的什麼野果。”
他們說話,始終聲音輕微,不讓隔壁的女人聽到。
然後,隔壁又起了腳步聲。
似乎是男人走到了陽臺上。
陽臺是微微伸出去的,和顧輕舟他們這邊只有簾幕的遮蔽,影影綽綽能看得見人影。
聲音自然也聽得一清二楚。
“天氣真好,已經不熱了。”男人道。
顧輕舟聽出了這聲音,是王遊川。
意料之中。
顧輕舟動了動筷子,把碗裏的鳳尾蝦吃了。
她一個蝦還沒有喫完,隔壁的女人也出來了,立在陽臺上對男人道:“今天還是挺熱的,我們進去說話”
“站一會吧,曬曬太陽。”王遊川笑道,“阿姍,你找我來,就是單單喫飯我還沒想到是你。”
他立在陽臺上,似乎是避嫌,免得瓜田李下。
女子是葉姍。
葉姍今天改變了裝束,一身旗袍格外的收腰,曲線更加玲瓏有致,而且戴着寬檐帽,顧輕舟初見時沒認出她來。
司行霈目光毒辣,一般的裝扮都無法逃過他的眼睛。
他認出了葉姍,而且篤定葉姍是要行不軌之事。
不成想,果然如此。
“……他不知道請他的人是葉姍,這事有趣。”司行霈和顧輕舟耳語。
顧輕舟輕輕捶了下他。
她沒開口,不想叫葉姍聽到。
那邊,葉姍說話了:“我怕用自己的名義請你,你不肯來,就託了黃先生幫忙。我知道你和他是很重要的生意夥伴。”
原來,是用旁人的名義把王遊川騙出來的。
王遊川對葉姍,是敬而遠之的。
不是因爲葉姍不好,而是因爲她太好了,且愛慕他。
若王遊川陷入其中,或者給了葉姍希望,葉督軍絕饒不了他。
王家的聲譽也要受損。
葉姍的愛慕,就像是王遊川的鴉片,不能碰,一碰就萬劫不復。
王遊川不肯到雅間裏,仍站在陽臺上,像個長輩對葉姍道:“你想要和我說話,直接到家裏去的,沒必要這樣麻煩。”
葉姍低垂了頭。
她的牙齒,深深陷入貝齒裏,故而就有幾分狠勁。
“你爲何裝傻”葉姍擡眸,聲音猛然一提,像是怒吼般。
隔壁的顧輕舟和司行霈,聽得一清二楚,甚至樓下門外的人也聽見了,故而擡眸看着他們。
王遊川被她怒氣沖天的樣子嚇了一跳。只是,他是心裏受嚇,面上仍是紋絲不動。
多年的視若不見,如今終於要面對了,逃避是愚蠢的,而且不可取。
王遊川整頓了心緒。
“阿姍,有時候難得糊塗。”王遊川輕輕嘆了口氣,“此事你明白,我也明白。爲何裝傻,我們都心知肚明。”
葉姍的氣血不穩了。
他什麼都說清楚了,卻讓她空落落的。明明什麼都懂,爲何還非要見這麼一次,問這麼一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