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白家一個十分隱晦的話題。
白驚鴻和白浩宸兩人不是白興言的親生骨肉,這件事情所有人心裏都明白,但是都不說。原因很簡單——白興言樂意。
身爲這一代的文國公,他便是白家現任家主,家主點頭的事,縱然是老夫人是他親孃,也拿他一點辦法都沒。
可現在被一個外戚當着衆人的面給說了出來,氣氛一時間便有些尷尬。
這要是擱在幾年前,老夫人肯定是不愛聽、也要翻臉的。她兒子再不好那也是她兒子,家裏事再不堪,那也是關起門來自己解決,哪輪得到一個外人說三道四。
但這些年下來,老夫人已經越來越沒有這種想法了。隨着白興言把她疼愛的阿染送到洛城,隨着阿染回來之後發生的一樁又一樁的事情,她也想通了。
什麼家醜不可外揚,什麼顧全文國公府顏面,裏子都沒了還要面子有什麼用?她甚至很希望有人能把這個事給提出來,把這個事情攤在臺面上來說道說道。
眼下紅振海提了,於是,她往紅振海那處投去了一個讚許的目光。
葉家也被紅振海懟得不知道該如何辯解,這種事怎麼辯都是錯,怎麼辯葉家都是沒理的,且越是往深了說越要出事。一旦白家人真的奮起反抗,一旦白家人真的一口咬住骨血這個事,他葉家多年的大計可就要成爲泡影,文國公這個世襲的爵位白浩宸就拿不到。
所以葉家很希望這件事情能夠偃旗息鼓,讓所有人都把這個事給忘了,讓白驚鴻和白浩宸徹底成爲白家的孩子。
可惜,事情總是不能如他們所願,現在被紅家人提了出來,還是在這種場合提的,這可真是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葉家二位是又憤怒又心虛,還有些隱隱的擔憂與害怕。
他們二人開始迷茫了,今兒出門沒翻黃曆啊,真是出師不利,接下來怎麼辦呢?這個事是鬧呢還是不鬧呢?不鬧吧,憋屈。鬧吧,容易鬧崩啊!
紅振海大咧咧地坐在椅子上,又喝茶又是喫點心的,時不時的拿大眼珠子剜葉家人一眼,剜得葉家兩兄弟恨不能衝上去把他眼珠子給挖出來,心裏頭不停地咒罵:粗人!粗人!
白鶴染忍住笑小聲吩咐默語:“你到錦榮院兒去,把浩軒帶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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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語領命去了,這邊,紅振海又開了口:“怎麼?沒言語了?不是我說你們,成婚嫁人,生孩子必須的嘛!要不你們就低調點兒,別把架子拉得那麼大。你說你們葉家人,啊,又要當主母,又不給生孩子,完了還讓人家養着她跟前夫生的孩子,你們當文國公府是什麼地方?過日子呢還是鬧着玩兒呢?白家該你們的還是欠你們的?”
他一邊說老夫人一邊點頭,還跟白鶴染進行了一番交流:“你大舅舅說得對。”
白鶴染也點頭,“大舅舅真是個明事理的人。”
這話沒避諱人,說得很大聲,葉家人聽了氣得直翻白眼。
紅振海又指向了葉成銘,繼續道:“剛纔我一進來你就擱那兒叫喚,我問你是誰,那你就說你姓什麼叫什麼是哪家的不就完了麼,還整個我是太后娘娘的親侄子。你嚇唬誰呢?怎麼着,你們葉家從上到下都靠太后娘娘活着啊?開口閉口就把太后她老人家掛在嘴邊,到底想幹什麼?這不就是仗勢欺人嗎?太后娘娘真的允許你們這麼幹?”
葉家人被罵得都不知道該從哪兒插話,紅振海還在繼續:“我們紅家雖是商戶,但也不是普普通通的商戶,我們在宮裏也是能說上話的。要不下回進宮時我託人問問,是不是太后教唆你們這麼幹的?不然你們葉家憑什麼把人家老太后拿出來鎮場子?尚方寶劍也沒有這麼用的呀!”
紅振海越說越來氣,說到後來乾脆站了起來,“還有,你們家妹子被趕回孃家了,那不還有兩個孩子留着呢麼?啊,你們家人在這享福,把我們家的連娘帶閨女都趕出去了,幾個意思?來來來你們給我說說,葉家怎麼的,你們到底牛~逼在哪兒了?”
紅振海的確是個大老粗,這一頓連吵吵帶罵的,把葉家那兩位都快氣冒煙了。可實際上他這人只是表面上粗獷,心思可着實細膩着。罵人歸罵人,不講理的話一句不說,但凡說出來的那是字字句句都在點子上,一踩一個點兒,直把個葉家人給堵的話都說不出來。
他又問白興言:“妹夫你也說說,我家妹子雖然是妾,但那也是唯一生了兒子的妾,我們紅家這些年對你也夠意思吧?當然,白家對我們也沒少幫襯,相互的也就抵了。現在鬧成這樣你說怎麼辦吧?你說好歹你是個當爹的,怎麼就那麼忍心把孩子往外扔呢?”
正說着,白浩軒從外頭跑了進來,離着老遠就開始喊:“舅舅舅舅!軒兒可想你啦!”
一聽到白浩軒的動靜,紅振海瞬間就振奮了,衝到門口一把將外甥給抱了起來,吧吧親了兩口。“舅舅也想我們軒兒啊!”然後抱着白浩軒回到廳裏重新坐了下來,就讓白浩軒坐在自己的腿上,又是給喫水果又是給喫點心,簡直溫馨得像剛纔什麼都沒發生過。
這一幕看得葉家人心裏很不是滋味,當下如坐鍼氈。
白鶴染瞅了一會兒笑着問道:“要不要把大姐姐也叫過來給葉家兩位老爺看看?大姐姐前些日子病了,但想來這會兒也該沒什麼大礙,畢竟那麼些太醫都在風華院兒候着呢!唉,也不知道宮裏太醫多不多,這一下子出來好幾個來給大姐姐看病,萬一宮裏主子們有需要了,卻又人手不夠可該怎麼辦呀?到時候我們文國公府又要擔一條罪名。”
老夫人把話接了過來,“是太后娘娘送過來的,跟咱們國公府沒什麼關係。”
白鶴染點點頭,“也是。那二位要不要見我大姐姐呀?”她說到這,像是想到了什麼,隨即攤攤手,“不過你們在這裏見她,算什麼呢?”說完,還往紅振海和白浩軒處看了一眼。
葉家人當時就明白了,是啊,算什麼呢?白驚鴻又不是白家骨血,現在還有紅家比對着,多尷尬。
大老爺葉成仁將目光向白興言處投去,再次向白興言發難:“妹夫,當初迎娶我妹妹入府,允許她帶上兩個孩子可是你同意了的,你圖我們葉傢什麼你自己心裏該有數纔是。”
不等白興言說話,白鶴染又開口了:“還能圖什麼,自然是父親心腸好,又對二夫人有感情,方纔同意了的。不然您二位倒是說說,父親圖的是什麼?”
一句話,又給葉家堵死衚衕裏去了。
他們怎麼說?難不成要在這裏說是圖葉家有太后當靠山,還圖能跟郭家聯手?可這靠山和聯手要幹什麼?圖謀篡位?這話能說嗎?
白鶴染脣角泛起冷笑,“成婚嫁娶,你情我願,兩口子偶然吵個架,那也是兩口子自己的事,我實在是想不明白,你們身爲孃家人,到我們家來鬧騰什麼?連紅家的人都懂得不該管兩口子感情上的事,你們可真懂事啊!”
葉家人這回不幹了,葉成銘指着紅振海問白鶴染:“什麼叫紅家人都懂得不該管兩口子的事?那他們紅家人上這是幹什麼來了?”
紅振海都氣樂了,“我來算孩子的賬啊!我來問爲什麼要把孩子扔在大街上,跟你們能是一回事麼?”
葉成銘一口氣沒上來,差點兒沒憋死。他倆簡直各種崩潰啊,白傢什麼時候這麼難纏了?白家這個女兒到底喫什麼長大的?這也太厲害了!
白興言看着眼前混亂又尷尬的場面,頭都要炸了。一個葉家一個紅家,一個有權一個有錢,他哪家也不想得罪。特別是葉家,他並不想真的跟葉氏鬧僵,他還是要靠着葉家和郭家起勢的,他還有一個夢想中的前程要去爭取,絕不能被扼殺在這裏。
老夫人眼瞅着她兒子要反水,趕緊出言提醒:“興言你可別忘了,你的女兒是未來的尊王妃!正妃!”
她是好意提醒白興言,勢力不只靠葉家纔有,前程不只靠葉家纔有,他原本就有的呀!白鶴染嫁給十皇子那是板上釘釘的事,就憑皇上對十皇子的寵愛,將來十有八九就得把皇位傳給他。白興言想當國丈,這可是名正言順的國丈,真正的血脈至親呀!白驚鴻算什麼呀?
可是沒想到,好好的一番道理,卻讓原本亂了思緒的白興言瞬間清醒起來。而清醒之後,他卻根本不接受老夫人這一番道理。
他看向白鶴染,半晌,道:“那又如何?”不是因爲女兒不跟他一條心,而是因爲十皇子那樣的人,他根本控制不了。葉家與郭家打的是二皇子的主意,只有那樣的皇子才足夠聽話,將來才能任憑他們擺佈,他絕不能把希望寄託在白鶴染這裏,更不能讓十皇子承了大統。
場面一時間又僵住了,就連紅振海也不打算接這個話茬兒。
這時,就聽府門處有一個尖銳的聲音傳了來——“聖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