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帶我去哪裏?”有人幫着白花顏擦乾淨了臉,白燕語也重新換了一身衣裳,林氏見她們都好好的,便也不多問,只管忙自己的事。
她拉着白花顏就往外走,“花顏你記清楚了,我是你三姐姐,現在我帶你去喫點心,你想喫什麼樣的點心都成。你還不知道吧!咱們天賜鎮有一位曾經的御廚,是在御膳房當過差的,後來因爲得了癆病,被送到癆病村來。天賜鎮建起來之後他就留了下來,開了一家專門做點心的鋪子,所以咱們在自己的地盤也能喫着宮裏的點心了。”
白花顏還是懵的,只隱約對御廚和宮裏的點心有些印象。模糊的記憶裏,宮裏的點心就像是一個執念,只要一提起來就狠狠地刺着她的神經。
白花顏用力點頭,“好,喫點心,喫宮裏的點心。三姐姐,只要你給我點心喫,我就讓你打我,讓你掐我。你記得往背上掐,手臂上也行,就是別打臉,臉要是腫了就不好看了。”
白燕語吸了吸鼻子,把這個五妹妹的手緊緊握了起來,“我不會打你,我是你親姐姐,跟以前的大姐姐是不一樣的。大姐姐只是你的表姐,所以她不疼你。但我是你親姐,我是疼你的。我不會打你也不會掐你,你想喫點心我就給你買。不只是我,你四姐姐也一樣,二姐姐也一樣。花顏你還記不記得,你現在住的地方就是二姐姐的宅子,要是沒有她,咱們都得流落街頭。放心吧,現在跟以前不一樣了,沒有人會打你。”
白花顏不是很相信,捱打的記憶太深刻了,她怎麼都忘不了。其實她對三姐姐並沒有多少印象,只是眼前這個人讓她叫,她就叫了。事實上,自己到底有沒有三姐姐,她是不知道的。以前的三小姐和五小姐沒有多少交集,以至於現在記都記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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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賜鎮的確有那麼一家點心鋪,是從前宮裏御膳房出來的廚子開的。鎮上的百姓特別愛喫那鋪子裏的點心,起初因爲賣得有點兒貴,所以買的人不是很多。後來價錢是沒有降過,但天賜鎮百姓的生活水平提高上來了,原本覺着貴的東西便也可以天天都買上一些。
那御廚說過,不是點心故意賣得貴,實在是因爲用料足,原料也都金貴,所以成本擺在那裏,他就算一個銅板都不賺,那點心也依然是不便宜的。
好在現在天賜鎮上的人都有錢,所以誰也不在乎東西貴是不貴了,只要好喫就行。所以這點心鋪的生意特別好,每次去都要排上一陣子才能買得到。
白燕語到時,前頭已經排了七八個人,鋪子裏的夥計端着剛出爐的點心正在切塊兒。人們一見是白燕語來了,紛紛主動和她打招呼,還把位置讓了出來,讓她先買。
可是白燕語擺擺手,告訴大家說:“我也沒有什麼急事,就是帶我妹妹來買些點心,咱們就正常排着,用不着和我客氣。我要是真着急了我也不會和你們客氣的,一定會主動請大家幫忙給我先買。所以今兒就這麼排着吧,誰也不用讓着誰。”
人們聽她這樣說,便也不再相讓,一個個笑呵呵地排着隊,還時不時地跟白燕語打聽打聽作坊那邊怎麼樣,公主府裏好不好。還有一個小孩子說:“三小姐,你如今是郡主了,做郡主累不累?是不是就不能經常回到鎮上來了?我都好久沒有看到你了,公主府的紀伯說你現在很忙,都是住在京城的郡主府裏,十天半月纔會過來一次。”
白燕語笑着捏捏那小孩子肥嘟嘟的臉蛋,同她說:“是呀,我現在有些忙了,而且忙的事都是在上都城裏,所以往鎮上來的機會就少。不過不管有多忙,就像你說的,每隔上十天半個月,我總是要回來一趟的。這裏就像是我的家,我要是日子久了不回來,就會覺得心裏沒底,不踏實。不管京裏多好,都是在鎮上才睡得更香。”
有人琢磨起了白花顏,試探着問她:“五小姐,你現在腦子清楚了嗎?知道這是哪裏嗎?”
白花顏一臉迷茫,見有人同她說話還有點兒害怕,直往白燕語身後躲。
人們就嘆氣,“看來還是沒好,只能等公主殿下回來再給好好治治了。可惜了,多標緻的姑娘,這要是治好了病,提親的人還不得踏破門檻兒了。”
白燕語也打量了一會兒,心裏嘆了氣。
是標緻,花顏越長越像白驚鴻了。葉氏一族嬌好的面容都遺傳給了後輩,白花顏小小年紀就已經能看出沉魚落雁之姿,這要是再等幾年,怕是她和蓁蓁都及不過花顏的美貌。
可惜,長得好,人卻傻了。不過傻歸傻,卻讓她覺得比從前不傻的時候更親近。
以前何曾這樣子與這個五妹妹說過話,兩個人從小到大從來也沒有手拉過手一起上街,更別提白花顏對她表現出依賴了,那是根本不可能的。從前的白花顏只依賴白驚鴻,白驚鴻走到哪她就跟到哪,完全沒有自己的主見,所有的一切都是依附着白驚鴻而存在的。
可即使是那樣,最後也沒能落得個好下場。在大葉氏和白驚鴻的眼裏,她就是一個可以隨時利用也可以隨時拋棄的工具,擡手就能打,張口就能罵。
如今想想,那樣的日子過得真是悲哀。明明她們纔是這府裏真正的小姐,真正的白家人,可卻被幾個外姓人欺負成那般,何其不幸。
輪到她們買點心了,小夥計看是白燕語來了,還特地多送了一袋子。白燕語也不推辭,她知道這是鎮上人的好意,反正都是有來有往的,今兒她拿了人家一袋子點心,回頭見着那御廚的妹子,送一盒胭脂就好了。天賜鎮上的百姓就是這樣的,誰也不計較,誰也不藏私,誰也都不會虛情假意。有來有往才熱鬧,都關起門來各過各的日子,那該多無聊呢!
她帶着白花顏坐到邊上的一家茶水攤上,白花顏的口水都要流出來了,根本也不顧什麼形象,喫得腦袋都要扎到了袋子裏。
白燕語也不攔着,只在她喫噎了的時候遞上一口水,也在她喫得滿嘴都是油渣的時候替她擦一擦。就這麼着,眼瞅着白花顏不一會兒工夫就把兩袋子點心都給喫完了,也把滿滿一壺花茶水都給喝乾了,她便問她:“好不好喫?”
白花顏用力點頭,“好喫,好喫,比從前在大姐姐那裏喫過的都好喫。”
白燕語便問她:“你還能記得大姐姐那裏的點心是什麼味道的嗎?”
白花顏想了一會兒,搖頭,“記不起來了,只記得特別好喫,特別甜。”
“那你能記得起大姐姐長什麼樣子嗎?”
這個問題讓白花顏思考了許久,最後還是搖了頭,“不記得了,只記得大姐姐特別漂亮,所有人都說她是天底下最好看的姑娘,所以府裏所有最好的東西,全都是她的。”
白燕語一陣感慨,原來都不記得白驚鴻長什麼樣子了。其實她也不太能記得了,從前的白驚鴻太過光彩奪目,所以在府裏的時候,她甚至都不敢仔細去瞅,生怕盯着人家瞅會衝撞了人家,會惹白驚鴻和大夫人不高興,連帶着父親也不高興。
就是那個如今連樣子都記不住的人,卻成了白家所有孩子童年的噩夢。聽說白驚鴻從宮裏跑了,也不知道她如今是在哪裏,是死了還是活着。如果活着,她倒是很想再見她一面,只想問問白驚鴻,當年盛極一時,可有想過未來有一天,白家全盤顛覆?可有想過她這個絲毫不起眼的白家三小姐,如今也成了凌安郡主?
可惜,終究不會有那麼一天,她有一種預感,她跟白驚鴻是再也不會見到面了。
白燕語在公主府住了一晚,次日清晨,迷迷糊糊地就覺得有個毛茸茸的東西在碰她的臉。
她一激靈,一下子睜開眼睛,就看到那只雲豹正趴在她的榻前,碰她臉的是雲豹的毛爪子,正有一下沒一下地在她臉上拍着。
她迷迷糊糊地伸手去揉那雲豹的頭,雲豹往前拱了一下,好像是將什麼東西推向了她,然後又在她臉上打了一巴掌,便動作迅捷地跑掉了。
白燕語揉揉臉,倒是不疼,但是這大清早的讓豹子給打了,叫什麼事兒?
再一偏頭,便看到小豹子推給她的那樣東西,正是她在五皇子頭七那天放到墳前髮簪。
“原來你昨晚去幫我取這東西了。”白燕語很高興,將那髮簪往臉上貼貼,冰涼冰涼的。但她就是喜歡這種涼意,就是能在這樣的涼意中感覺到他的氣息。
握着髮簪,閉上眼,這一覺就又多睡了兩個時辰。
再醒過來時,是公主府的丫鬟把她給叫起來的。她記得那丫鬟叫秋月,還有個姐姐叫春花,是公主府裏年後新買來的,她們姐倆平時就安排在她院子裏做事。
“怎麼了秋月?”她問道,“現在什麼時辰了?”
“已經巳時了。”秋月說,“什麼時候不要緊,要不是有事,奴婢不會進來催您起的。三小姐,七殿下來了,說是來找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