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天琰其實很想問問粉黛,若是他真的與她解除婚約,她折騰起來還有什麼意義?不過這話到了口邊卻又咽了回去,直到把人送出圍場,他也沒能說得出來。
到底還是捨不得,他與粉黛的婚約是陰差陽錯鑄成的,說起來,也算是被人陷害的。可他這人就是有心結,就是對曾經過往無論如何也沒法忘記。多少次都被這鳳粉黛氣得咬牙切齒,可轉而又看到她戴着水晶首飾的模樣,往事一幕幕襲來,就再也不忍把她拋下。
玄天琰拉着小寶,對這孩子說:“你的姐姐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不能陪着咱們一起打獵了,咱們且在這邊玩上幾日,待回京之後自然就能見到她。”
小寶咬着手指沒說話,小小的孩子已經有了最基本的意識,他能感覺到姐姐不喜歡他,可卻怎麼也不明白這是爲什麼。因爲最開始的粉黛待他是特別好的,甚至夜裏都要摟着他一起睡,卻直到有一天,也不怎麼的,姐姐盯着他看了好久,只說了一句“怎麼越長越白了”,然後再也不喜歡他,整日裏非打即罵。
他默默地跟着玄天琰走回營地,不再吱聲,也不再吵着找姐姐。他知道自己必須得做一個懂事的孩子,如果不懂事,只怕有一天姐姐會把他給扔了,再也不要。
粉黛坐着馬車離開圍場,一路往京城奔去。主僕二人就安靜地坐在馬車裏,誰也不說話,直到馬車跑了一個多時辰,突然間,就聽外頭的車伕大叫一聲:“籲!”隨即馬停,然後又是車伕的驚問:“你們是什麼人?”
外頭哪裏有人會回答,可是卻聽到兵器相交的聲音。玄天琰派了兩名侍衛一路隨行送粉黛回京,此時,那二人已經從馬背上飛衝而起,與前方來人撕殺起來。
冬櫻嚇得直哆嗦,但還是盡責地護在粉黛身前,粉黛心裏也十分害怕,可還是壯着膽子掀開車簾,一眼看去,見到的卻是十數名黑衣人往她的馬車直衝而來……
粉黛和冬櫻被抓了起來,蒙了眼,罩了頭,走了很遠的路,七拐八拐的也不知道是去了哪裏。直到頭上眼上的布袋被扯下來,她才發現竟是到了一間黑漆漆只能靠火把照亮的屋子裏。這屋子沒有窗,四面都是石壁,陰冷陰冷的,像是地下。
粉黛看了看四周,很快發現倒在自己身邊已經暈過去的冬櫻,試着叫了兩聲,冬櫻卻沒醒。她想探探冬櫻的鼻子息,以確定這人是死是活,可是雙手被綁在了身後,怎麼掙也掙不開。她心中恐懼升起,可面上卻儘可能地保持着平靜,這屋子裏也不只是她跟冬櫻兩個人,就在她前方几步遠的地方還坐着幾個人,爲首一男一女,男的二十多歲,女的不過十六七而已,燈光昏暗看不太清,只覺那女子有幾分眼熟,卻是想不起來在哪兒見到過。
“你們是什麼人?爲何要抓了我?”粉黛開口相問,很不爭氣地,聲音打了顫。
就聽那女子咯咯一笑,卻也馬上就回話道:“唉,算你倒黴,咱們抓錯人了。”
“抓錯人了?”粉黛鬆了一口氣,一絲僥倖心理泛了起來,“既然是抓錯了,那就把我們放了吧!”
然而,對面人的反應卻是讓她十分失望,就見那女子搖了搖頭,道:“抓來的人怎麼可能輕易就放了呢?不但不能放,我還得給你一份見面禮。”她說完,兩掌一拍一合,只三聲,就見屋子後頭一個小門處,有人拎着一個孩子走了進來。那孩子昏迷着,被人往粉黛面前一扔,下意識地發出了一聲悶哼。
粉黛大驚:“小寶?”隨即驚恐地盯着那個女子,不解地問:“我弟弟怎麼會在你手上?難不成……你們闖了大順的圍獵場?”不對啊!如果這些人抓她只是抓錯了,那有何必要去闖圍獵場再把小寶抓來?
“我們可沒那個閒工夫去闖圍獵場。”那女子道:“只不過在抓了你之後,本是想着往圍場那頭去探探風聲,誰知半路就發現了一輛馬車裏坐着這個孩子,順便就帶回來了。據這孩子說是偷偷回京城找姐姐的,而他的姐姐,名叫鳳粉黛。”
粉黛一怔,小寶偷偷回京城找她?該死的,玄天琰怎麼連個孩子都看不住!再看向小寶,不由得心慌起來:“你們把我弟弟怎麼樣了?他爲何昏迷不醒?”
“放心,只是一點迷藥而已。”那女子起了身走向前,就蹲在粉黛一步遠的地方,笑看着她:“鳳家的四小姐,咱們以前見過,不過卻也好久不見了。”
粉黛原本就覺得這人有幾分眼熟,聽她再這麼一說,她便在心裏認真回憶起來。可要說單靠回憶,還真是一點都想不起來,不過她今日親眼看到過宗隋的皇子李坤重傷來到大順,往這上面一想,到是讓她很快就將對面這人給認了出來——“俞千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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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咯咯”地笑,“還好,還好,還記得本公主。本公主也記得鳳四小姐你呢!記得你被那濟安郡主打壓得不行,在曾經的鳳家也直不起腰來,就是得了大順五皇子的婚約,那也不過是撿了你二姐姐與大姐姐鬥爭的漏,說起來,也算是那鳳羽珩的施捨呢!你說對嗎?”
不得不說,俞千音非常聰明,她知道打人打臉該如何去打才能最到位,專挑粉黛最弱之處去攻擊。鳳粉黛生平最恨的就是別人說她不如鳳家的其它孩子,尤其是鳳羽珩!現在俞千音不但說了,甚至還她與五皇子的婚約都說成是鳳羽珩的施捨,她覺得就要控制不住體內暴怒的情緒,那股子多年來一直都存在着的存意就要爆炸了!
可她也不完全是傻的,也不完全被別人牽着鼻子走,就在情緒即將爆發之際,她突然想到了一件事。當初俞千音來到大順,可是跟在七皇子身邊的,而且李坤第一次來大順時,也提過這位六公主跟大順七皇子和親之事。她知道俞千音喜歡七皇子喜歡到不行,甚至爲了這個事兒還得罪了鳳羽珩,讓鳳羽珩給收拾得體無完膚,回去養了一年多才好起來。
一想到這兒,粉黛突然就笑了,笑得肚子都疼。她反激起俞千音來:“在我這兒逞什麼威風呢?宗隋的六公主,當初是誰被我二姐姐收拾得差點兒命都丟了?當初是誰被七殿下一路用繩子在馬下拖着從城外給拖進死牢的?俞千音,說別人的時候可別忘了自己曾經的屈辱,你忘了,我可都幫你記着呢!怎麼?當年都沒得到七殿下,你如今又跑來大順做什麼?還不死心嗎?”
俞千音沒想到鳳粉黛能提起這個事兒,要知道,那一年發生的事是她這一生最大的屈辱,是她心中永遠的恨!甚至對那玄天華,也恨到半點愛意全無。她曾經那樣深愛的男子,如今恨不能抽了他的筋扒了他的皮。如果有一天玄天華落到她的手裏,她一定要讓那個人嚐盡當初她受過的所有苦難。
俞千音怒哼一聲,站了起來,沒再去理鳳粉黛,反到是緊緊盯着小寶。這個動作讓鳳粉黛心裏一顫,衝口就道:“俞千音,你要幹什麼?”
“哼!”俞千音冷哼,“我就是想看看你們鳳家的兄弟姐妹之間是不是一點人情味都沒有!你說,我要是把這孩子在你面前給殺了,你還會不會對本公主冷嘲熱諷的?”
“你……”粉黛語結,心慌,身子下意識地往前蹭了去,努力地把小寶給擋住,大聲道:“俞千音!你抓我都是抓錯的,又衝一個孩子發什麼瘋?你有本事就去抓你想抓的人,是不是不知道該去哪裏抓?我可以告訴你,就去皇家圍獵場,到營地去抓那鳳想容!鳳想容你知道吧?鳳家的三女兒,你最該抓的人是她!”
俞千音不解,“鳳家的三女兒?我抓她幹什麼?”該死,她是想抓李坤的,卻沒想到稀裏糊塗地抓了鳳粉黛。現在正一肚子惱火,這鳳粉黛又叫嚷什麼讓她去抓鳳想容?她這是掉進鳳家的窩裏了麼?就擺脫不了鳳家的孩子了麼?
可粉黛卻不這樣想,她現在一心想護住弟弟,這個平日裏她張口就罵擡手就打的孩子,在生死關頭,她還是想緊緊地把他給護住。所以,她寧願出賣鳳想容!
“當然要抓她!”粉黛急匆匆地道:“你還不知道吧?鳳想容打從大年之前就一直住在淳王府裏,跟七殿下那可是雙宿雙飛。你不是喜歡七殿下麼?可是他很快就要娶鳳想容了,你都不嫉妒麼?”
俞千音還真的被粉黛的話給驚了一下,印象中那位七皇子就是神仙一樣的人,想要他娶妻,想要他主動親近一名女子,那是多難的事?當初她想盡手段纔在淳王府住了一段時日,可是那鳳想容到底憑什麼能從大年一直住到上秋?憑什麼?
恨意再度涌起,她盯着鳳粉黛狠狠地問:“你說的,可都是實情?”
“自然!”粉黛看着她說:“你有怒氣,卻使錯了地方,最該對付的人是鳳想容,並不是我們姐弟。如果從宗隋與大順的角度來算,你該去找六皇子和九皇子清算;如果從私人角度來講,你應該去找鳳想容,無論如何也輪不到我!我要嫁的不過是個不得寵也無權無勢的皇子,他甚至在很多年前還與宮妃有染惹怒了皇上,所以,不管從哪方面來講,我都不是你動手的目標。俞千音,冤有頭債有主,你放過我們姐弟,我鳳粉黛願意助你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