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剛落,宋凝已經果斷地拉開了燈繩,昏暗的廚房即刻被溫暖的光線擁抱,一切隱藏在黑暗中的細節暴露無遺。
地板上的凌亂與傅昱學臉上那道鮮明的傷痕,在明亮的光線下顯得尤爲醒目。
宋凝看到這一幕,臉色驟變,關切與驚慌交織的聲音不自覺地提高了幾個分貝:“你這是怎麼回事!臉怎麼受傷了!”
她的手指幾乎不受控制地輕輕觸碰到了那片瘀青,傅昱學雖然因疼痛眉頭微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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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嘴上依然強裝輕鬆:“真的沒事,就是工作的時候不小心擦傷的,小事一樁!”
那傷口位於臉頰與下巴的交匯處,皮膚破損,血絲隱約可見,即便在柔和的燈光下也顯得觸目驚心。
見此情景,宋凝立刻轉身去取藥膏,一邊動作熟練地準備着,一邊說道:“你先喫點東西,我來給你抹藥。”
傅昱學沒有反對,只是簡單地應了一聲:“好。”
此時的廚房,隨着爐火的熄滅而陷入了一片寂靜之中,只有偶爾傳來的餐具觸碰聲打破這沉悶的氛圍。
宋凝默默無言,氣氛的微妙變化讓傅昱學感到一陣莫名的心慌,他咀嚼的速度不自覺地放慢,似乎每個饅頭都被賦予了千斤重量。
而宋凝手中的棉籤,則在傅昱學的臉龐上輕柔地遊走,每一次觸碰,都像是在小心翼翼地撫慰着他的痛楚。
宋凝的腦海裏迴盪着白天伍芊芊的話語,那些關於碼頭繁忙景象的描述,與面前這道傷痕交織在一起,讓她的心中充滿了疑惑。
她的眼神中多了一分溫柔與關懷,嘗試用一種輕鬆的口吻。
開啓一個無關緊要的話題,試圖打破這令人窒息的沉默:“今天碼頭很忙嗎?所以回來得這麼晚?”
她的問話突如其來,讓傅昱學不禁心虛地躲避了她的目光,倉促地咬了一口饅頭,含糊地回答:“嗯,確實挺忙的。”
對宋凝,他從不願編織謊言,但這一次的不實之言卻像是一顆石子投入平靜的湖面,激起了層層漣漪。
爲了掩飾一個謊言,他需要編織更多的謊言,而這顯然是他難以承受之重。
宋凝聽到這樣的回答,心中泛起了一陣難以言喻的沉重感。
握着棉籤的手也不由自主地停頓了一下:“是嗎,你真是辛苦了。”
這簡單的安慰,卻像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讓傅昱學首次感受到了食物卡在喉嚨的苦澀:“沒事,不辛苦。”
平日裏,區區兩個饅頭對他而言不過是一頓簡餐,輕鬆解決。
然而今夜,或許是良心的譴責讓他食不知味,匆忙喫完後便找了個洗澡的理由迅速離開。
事實上,他確實是在田地裏辛苦勞作了整整一天。
身上沾滿了泥土與汗水,即便穿着雨衣也難以完全抵禦自然的親襲。
最後,他不得不前往陶軍那裏清洗一番,才疲憊不堪地回到這個溫暖卻又略顯壓抑的小家。
宋凝望着他倉皇離去的背影,心中的疑慮如同野草般瘋長。
他爲何要對她隱瞞?
這段時間,他究竟去了哪裏?
就在這一瞬之間,一個荒誕不經的想法在宋凝的心底悄無聲息地萌芽,如同夜空中最不起眼的星辰,卻足以攪動整個心海的寧靜。
宋凝輕輕搖了搖頭,細長的睫毛如同蝴蝶振翅般輕顫,雙手無力地拍打着溫潤的臉頰,企圖驅散腦海中紛擾的思緒。
她自我安慰地輕呼一口氣,聲音中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呼!不會的!傅昱學他不是那樣薄情寡義的人!”
然而,夜色越是深沉,她心中的疑慮與不安便如潮水般洶涌,傅昱學的隱瞞如同暗夜中的謎團,讓她心中五味雜陳,輾轉反側,最終只得無奈地背過身去,面向冰冷的牆壁,尋找一絲慰藉。
不多時,夜風攜着輕微的腳步聲,傅昱學悄無聲息地歸來了。
話音剛落,空氣中便凝固了一絲尷尬與緊張,宋凝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心中不免後悔。
畢竟,這是她重生後首次對傅昱學如此不客氣。
她匆匆丟下一句“我累了,要睡了。”,隨即轉身,留給傅昱學一個決絕的背影望着那逐漸遠去的瘦弱身影,傅昱學的心彷彿被無形的火舌舔舐,五味雜陳之餘,更多的是難以言喻的憋屈與失落。
他想起自己烈日下辛勤耕耘的汗水,每一枚銅板都沾滿了泥土的氣息,此刻卻換來這樣的誤解,心中頓時涌起一股難以抑制的委屈。
這股憋屈猶如荒原上的野草,在他的心田瘋狂生長,迫使他穿上衣服,拿起一只舊木凳,默默地走出了門外。
夜色中,他坐在涼風習習的小巷口,劃亮一根火柴,點燃了一支菸,試圖以此消解心中的鬱結。
但菸草的味道在此刻顯得格外苦澀,正如他此刻的心情。
門被重重甩上的那一刻,宋凝感覺整個房間都跟着震顫了一下,那沉悶的聲響在她耳邊迴盪,久久不去。
她回頭望着那扇緊閉的門,心中涌起一股難以言說的酸楚,彷彿那不僅僅是一扇門,而是橫亙在他們之間的鴻溝,將好不容易拉近的心再次推向了遠方。
而坐在門外的傅昱學,依舊沉浸在深深的困惑與自責之中。
夜風中傳來了好友虎子那吊兒郎當的聲音,如同一縷微光,試圖穿透他心中的陰霾:“嘿!傅哥,這麼晚不睡,跑外面坐着發什麼呆呢?”
傅昱學微微擡頭,眯縫着眼睛辨認着聲音的來源:“是虎子嗎?”
話語中帶着一絲意外,彷彿在等待一個能解開今晚所有謎題的答案。
虎子搖搖晃晃地從家門檻邊上拽起一條略顯斑駁的木板凳,大搖大擺地踱步而來,月光下他的身影拉得老長,一副不緊不慢的模樣:“我還真以爲是哪路孤魂野鬼夜裏出遊呢,不過話說回來,哪有這麼倜儻不羈的鬼魅?”
他的話語裏夾帶着幾分戲謔,又不失對未知的好奇。
“咋了,傅哥,是不是又和嫂子拌嘴,結果落得個半夜被掃地出門的下場啊?虎子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着,眼神裏閃爍着一絲狡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