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是在夜裏,但是慎王府的人做事一向有序,燒着銀炭的炭盆很快就送到了花廳,白蓁蓁到時,花廳裏已經是暖的。現燒的飯菜也很快就端了來,主食是一碗熱乎乎的湯面。
柯公公說:“夜裏涼,王妃喫碗湯面能暖身子。”
白蓁蓁鼻子發酸,拿起筷子一口一口認真地吃了起來。
府里人各忙各的,廚下的人做完了飯就又去休息,侍候的小廝守在花廳外,等着她喫完收拾桌,柯公公就在邊上笑眯眯地站着,時不時幫她夾些菜。
一切都是那麼自然,沒有人當她是客,就好像她原本就是這府裏的主子,所有的一切都是合理的,都是自然而然的。
白蓁蓁便想,這大概就是家的感覺吧!不管她什麼時候回家,家裏都會給她留着門,不管她什麼時候想喫飯,廚房都會給她做好了端上來。還有一位老管家,會樂呵呵地站在邊上看她喫得好不好,喫得飽不飽,時不時再給夾幾口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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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冷了就上炭盤,用的都是最好的銀炭,沒有人會因爲她三更半夜地折騰而有怨言,沒有人兇她,沒有人給她臉色看,整座府邸的人都是和顏悅色其樂融融。
如果她從小就在這樣的環境下長大,該有多好。
她端起碗,把最後一口湯都喝完了,柯公公關切地問她:“喫飽了嗎?沒喫飽還有。”
“喫飽了,都喫撐着了。”她不好意思地笑笑,鼻子還是發酸。
“撐着不怕,撐着可以晚一會兒再睡。”柯公公是怎麼瞅白蓁蓁怎麼高興,那種高興是打心眼兒裏就高興起來的,一點兒都沒有裝假的成分。
白蓁蓁是決定晚一會兒再睡,她去了君慕楚的書房。
九皇子書房在慎王府裏也算禁地,輕易不會讓人進入。但白蓁蓁卻可以完全自由,或者說,她在這座慎王府裏就是完全自由的,沒有任何禁地,沒有任何她不可以去的地方。
她對這間書房很有感情,兩人那日定情,便是在這書房之內,之後每一次幫着君慕楚查閱卷宗,也多半都是在書房。只要一走進來,每一處角落都能看到他的影子。
可是他究竟在哪兒呢?小姑娘心裏難受,“君慕楚,如果你也像五殿下一樣從這個世界徹底消失,那我該怎麼辦?我或許還沒有三姐那樣堅強。所以你不能消失,必須給我回來!”
蘭城,衛府。
白驚鴻醒來時,只覺頭痛欲裂,那種感覺就好像是酩酊大醉後又睡不夠時辰,難受極了。
她的第一反應是自己生病了,可事實上她並沒有生病,她很快就意識到自己並沒有生病,因爲躺在身邊的衛景同是被人綁住了手腳的,粗麻繩明晃晃地落在她眼裏,看得她一激靈。
這是怎麼回事?白驚鴻的心怦怦急跳起來,匆匆回頭去看暗室的門,果然是打開的。
完了!她心裏咯噔一聲,那個人跑了,她還沒有用那個人吸引出白鶴染,居然就跑了。
也是,林寒生重傷,連她都能感覺到體內被林寒生種下的蠱毒有鬆動的跡象,何況內力深厚的九皇子。很顯然,這時蠱毒再控制不住對方,令其醒來,纔有了現在這個結果。
她是中毒了吧!這種醉沉沉的感覺明顯就是中毒了,再看衛景同,人雖被綁着,倒也沒有生命危險,只是還沒有醒,臉色也有些發白。
白驚鴻很慌,一時間手足無措,不知該怎麼辦纔好。
九皇子跑了,林寒生的蠱蟲失效了,按說現在是逃跑的好時機,趁着重傷的林寒生一時半會兒控制不了蠱蟲,她可以跑,再想辦法把沉睡的蠱蟲逼出來。
可是很遺憾,她不能,因爲除了下毒的蠱蟲之外,她身體裏還有母蟲,那是用來控制衛景同跟康學文的。這兩只還沒有任何變化,她也不知道如何才能取出。只要有這兩只蟲子在,她就算走到天涯海角,林寒生都可以找到她。更何況她根本跑不到天涯海角,因爲除了林寒生外,還有歌布的暗哨在盯着她,每隔五天還要給她送一次解藥呢!
她是跑也跑不掉,死也死不了,就這麼不人不鬼地活着,周旋於一個又一個男人。
這不,很快就要啓程到銅城去侍候康學文了。
白驚鴻擡手往臉上抹了一把,穿了衣裳起身下地,也沒理衛景同,只管往外間走。
她聽到有人掙扎嗚咽的聲音,出去外間一看,果然,丫鬟小菊也被綁了起來,正坐在地上不停地扭動,一見了她就哭了。
白驚鴻嘆了氣,上前去給小菊鬆綁,“對不起,連累你了。”
“夫人!”白鶴染嘴裏塞着的布一被拿下來,立即就哭出了聲兒,“夫人,奴婢看到有個人從密室裏出來,就是那天夫人進去的那間密室。他動作太快了,奴婢都沒反應過來呢他就到了近前了,我就覺着眼前一黑,就什麼都不記得。奴婢早就醒了,可是被綁着,嘴裏也塞了東西,想叫夫人也叫不出。夫人,這是怎麼回事啊?小菊害怕!”她一邊說一邊哭。
白驚鴻拍拍她的肩安慰說:“別怕,沒事了,是衛家的一個仇人,衝着我和老爺來的,跟你沒關係。你站起來走一走,看有沒有事,如果哪裏不舒服我這就去請大夫。”
白鶴染站起來動了動,也沒覺得哪裏不適,於是就搖頭說:“奴婢沒有事,哪裏都好,夫人您呢?您有沒有受傷?不行,夫人臉色不好,奴婢去請大夫吧!”
“不用。”白驚鴻一把將轉身就要跑的白鶴染給拉了回來,“不用去,我手裏有些藥,喫上就沒事了。你如果也沒事,那就別請大夫,這件事情到此爲止,你只當沒有發生過,再也不要提,更不要跟任何人說,知道嗎?”她拍拍白鶴染的肩,“我是爲你好,一定得聽我的。”
白鶴染狀似懵懂地點了頭,“雖然小菊不明白是怎麼回事,但夫人的話小菊一定聽,夫人說讓小菊怎麼做小菊就怎麼做。只是夫人,您真的沒事嗎?那個人到底是什麼人啊?”
“就是個仇人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白驚鴻擺擺手不願多提,只吩咐白鶴染,“你去屋裏把老爺手腳上的繩子給解下來吧,我實在懶得多看他一眼。”
白鶴染戰戰兢兢地進了屋,可是才一進去就嗷地一嗓子又跑了出來,還捂着臉。
白驚鴻不解,“怎麼了?”
“老爺,老爺他沒穿衣裳!”
“你……”白驚鴻苦笑,“是我忘了,你是個單純的丫頭,不該讓你看到這些烏七八糟的。去叫人打幾盆水進來吧,我去給他鬆綁。”
白驚鴻走回裏間了,白鶴染鬆了口氣,一邊的脣角輕輕挑起,樂呵呵地出去叫人打水了。
這是她跟九皇子共同商議後使出的計策,九皇子不可能走得無聲無息,但大鬧衛府顯然更是愚蠢,如果讓他殺了白驚鴻,似乎這是最低級的手段,因爲白驚鴻的突然出現一定會讓他十分疑惑。擄走也不行,剛恢復的人,行動力不可能立即恢復。
於是最好的辦法就是給這間屋子裏的人都給綁了,再下點兒迷藥。而這個迷藥還是從白驚鴻妝臺上的抽屜裏找到的,顯然是九皇子搜了這間屋子。
如此一來,走得合情合理,白驚鴻瞧不出任何破綻,也沒有讓白鶴染暴露了是她救的人。
外面的丫鬟打了水進來,白鶴染沒讓進屋,自己一盆一盆地接過,足足接了五盆。
然後就聽到屋裏白驚鴻喊了一嗓子:“端一盆冰涼的水進來。”
雖然誰也不明白在冷天兒的爲什麼要一盆冰涼的水,但新夫人發了話就得照辦,於是很快就有一盆涼水遞到了白鶴染手上。
房門關上了,白驚鴻喊她:“小菊,把涼水給我端過來。放心吧,衣服已經給他穿上了。”
白鶴染這才端着涼水又進了裏間兒,白驚鴻從牀榻上下來,接過那盆涼水,照着衛景同的,毫不猶豫地潑了上去。
白鶴染看得直咧嘴,但再想想之前自己也曾大半夜給白興言潑水,那滋味可比這一盆涼水過癮多了。比起她來,白驚鴻此舉算是溫柔的。
衛景同在這一潑之下醒了過來,當時就懵了,“玉骨,怎麼回事?你爲何潑我?”
白驚鴻指了指密室方向,“自己看吧,密室的人跑了,把我們都給弄暈跑了。”
“什麼?”衛景同慌了,他可是知道密室裏面的人是誰,那人死了也就罷了,可一旦活着跑了,他的小命兒可就要保不住了呀!閻王殿專辦官員,他這不是找死嗎?
當下也顧不上冷了,連滾帶爬地衝到了密室裏,不一會兒又衝了出來,撲通往地上一坐,嘴一癟,哭了起來。
白鶴染都看傻了,這蘭城知府也太窩囊了,她還以爲這人是有多大的膽子敢藏了九皇子,結果就這點兒膽子?人沒了直接就哭了?這性格是原本就這樣的,還是蠱蟲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