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驚鴻的一雙眼睛正死死盯着林寒生,恨意不受控制地透過雙眼宣泄了出去。如果這會兒有人看到她這雙眼,便一定會懷疑她跟林寒生之間的關係究竟是不是父女。
這哪裏是女兒在看父親,分明就是在看仇人。
可惜,這一幕除了白鶴染,沒有人看到,剛剛那一句話也除了白鶴染,沒有人聽到。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林寒生吸引,除了那一地黑色的血,還有抹在脖子上的那一把藥。
白驚鴻唸叨了一句之後立即意識到自己失言,下意識地往四周看,見並沒有人注意自己,這才鬆了口氣。可這口氣纔剛鬆下來,就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正在她耳邊輕輕地問:“夫人爲什麼希望老太爺死?他不是夫人的父親嗎?”
她嚇了一跳,一扭頭,才發現是丫鬟小菊。當時就鬆了口氣,但還是警告道:“不許胡說,不管你聽到什麼,一個字都不許再跟第三個人講,明白嗎?”
白鶴染怔怔地點頭,“奴婢明白,奴婢不會亂說的,奴婢什麼都沒聽見。”
白驚鴻很滿意,再瞅瞅默語,默語立即就開口:“你的丫鬟你領回去,剛纔是你爹打發回來的,我可沒主動要。趕緊領走,我沒有閒飯多養一個人。”
白鶴染抹起眼淚,這是做爲小菊應該有的表現,畢竟被人嫌棄,小丫鬟心裏也不好受。
白驚鴻沒再說什麼,算是默許了白鶴染回到自己身邊,而此時,託着衛家大小姐的那名暗哨說話了,他對衛景同道:“衛大人,您的女兒重傷我家老爺,這筆賬如何算?”
衛景同皺着眉看他,心下也是矛盾。按說林寒生是他愛妾的父親,他一直都是很聽林寒生的話的,不說唯命是從也差不多了。眼下林寒生重傷,他也害怕,也擔心,可若說要殺了他的女兒,他還是有些不忍。甚至有那麼一瞬間,他還想到了自己的原配妻子,想到多年夫妻恩愛,也想到了女兒幼時纏繞膝頭……
他狠不下這個心,只好開了口,乾乾巴巴地說了句:“她不是故意的,她只是瘋了。”
那暗哨明顯的不滿意,“瘋了?一句瘋了,就可以隨意殺人,知府大人,那你管轄範圍內的這蘭城也太說不過去了些。若是街中百姓人人裝瘋賣傻,豈不是人人都可以出門行兇?那這蘭城誰還敢住?這樣的話你敢到京城去說給皇帝聽嗎?”
衛景同猛地一哆嗦,他當然是不敢說給皇上聽的,他也覺得用瘋了當理由隨意傷人是不對的,可問題是現在這傷人的是他的女兒啊,他怎麼能讓人殺了自己的女兒?
頭又開始疼了,他擡手去敲,十分痛苦。
暗哨看了白驚鴻一眼,白驚鴻心裏嘆氣,卻還是調動體內蠱蟲對衛景同實施進一步的控制。於是很快地衛景同就不疼了,不但不疼了,人也跟着果斷許多。他告訴那暗哨:“殺人償命,既然她有罪,那本府自然不好包庇。人已經在你們手裏,如何處置你們自行定奪就是。”
那暗哨冷哼,“若是我殺了她呢?”
“那是她罪有應得,請便!”衛景同的眼裏已然看不出一絲父女親情。
默語急了,“她是你的女兒!是你的親生女兒,你就忍心眼睜睜看着她讓別人殺死?”
有賓客大驚:“衛大人,那可是您的親生女兒啊!”
衛景同一甩袖,“正因爲她是本府的親生女兒,本府纔不能姑息。否則就會有人說本府包庇親女,罔顧人命。本府從來都不是徇私之人,所以即便她是我的女兒,也不能肆意殺人。”
有人爲他的大義凜然叫好,有人說確實殺人就該償命,就算人沒殺死,可看這樣也活不長了,衛家嫡女該死。也有婦人爲林寒生哭喪,一個個捏着帕子一揮一揮的,眼淚直流。但也有人對衛景同的態度嗤之以鼻,認爲他辦這宴會就是爲了斂財,還說什麼從不徇私。
一時間說什麼的都有,但衛景同卻完全不在意,他甚至都不去看自己的女兒一眼。
蠱蟲作用下,現在的衛藍對於衛景同來說完全就是個陌生人,即使心裏還是知道是自己的女兒,但卻沒有一絲一毫的感情,是生是死他根本也不在意。甚至他還希望這些暗哨能把衛藍給殺死,因爲這樣他就不用養着個瘋丫頭,不用擔心瘋丫頭再生事端。
於是他催促道:“快快動手吧!岳父大人傷得這麼重也要醫治,你們立即動手,本府這就傳醫官,爲岳父大人治傷。”說完,轉頭就去吩咐下人去請大夫。
那暗哨也不想多話,既然衛景同狠得下這個心,他執行就是。這瘋丫頭重傷他們歌布國醫,必須得死!於是眼中殺意立現,手中長刀對準了衛藍就要砍下去。
默語驚叫一聲:“不要!”但人卻不敢往前衝,因爲她現在扮的是員外夫人,並不是天賜公主的近侍丫鬟默語。衝上前的事默語敢做,衛採文卻不行。
白鶴染當然也是不會眼睜睜看着衛藍就這麼送了命的,但她也沒有出手去救人,她在賭,賭白驚鴻會在最後關頭出面,以一己之力將衛藍給保下來。因爲她恨林寒生,自然不可能會讓什麼人因爲給林寒生償命而死掉。更因爲她要向她白鶴染投誠,她需要她的幫助,所以也不可能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大開殺戒,特別是在她還不確定她白鶴染在不在場的情況下。
所以白鶴染沒動,只是用餘光注視着白驚鴻,看着她面上情緒變化,
終於,在那暗哨手起刀落的同時,白驚鴻大喊一聲:“等等!”
那暗哨果然停住,皺着眉不解地看她,“夫人爲何阻攔?她要殺老爺,要殺你父親!”
白驚鴻悶哼一聲,臉色陰沉得可怕,“我當然知道她要殺我父親,而且她已經殺了,我父親因爲她身受重傷,生死未知。這樣的兇手一刀殺死豈不是太便宜她了?你們看看我的父親——”她伸手指向林寒生,眼淚叭嗒叭嗒就掉了下來,“你們看看他的樣子,是被人咬了喉嚨啊!這跟割喉嚨有什麼區別?我父親被割了喉,你們就想一刀將她殺了了事?你們到底還是不是我父親的手下?到底是真的想替他報仇,還是只想給這個瘋子一刀來個痛快?”
她說得聲淚俱下,人也撲向林寒生,“我是個女兒家,沒見識,也不懂太多事。但是我知道我父親的罪不能白遭,我知道她讓我父親受了多少苦,我就得讓她也受多少苦!”
暗哨聽她這樣說,便也不再有異議,只是問道:“那夫人的意思,是不是也要割喉?”
一聽這話,賓客們下意識地驚呼出聲。活生生把一個小姑娘給割喉,這太可怕了。
默語也跟着喊了一嗓子:“玉骨,你若敢爲,母親不會放過你的,一定不會!”
東方小說 https://vegforce.com/
“不放過又能如何?”白驚鴻也大叫起來,“你只知你的母親,只知你的侄女,可是你看看他!他也是我的父親,我也會心疼!憑什麼你們衛家人爲所欲爲幹什麼都行,我們父女倆就只能任由你們糟蹋,現在都糟蹋出人命來了,還想一刀殺了就完事?哪那麼便宜!”
白驚鴻的樣子是真怒了,那麼好看的人此刻看起來竟有些猙獰的感覺。
衛景同那個心疼啊,趕緊就要上前去把人給抱住,好生安慰。結果才一碰到白驚鴻,就被她用力給甩到了一邊。“你別碰我!你的女兒殺害我的父親,你哪來的臉還要來碰我?衛景同,我年紀輕輕委身於你,原本求的就是生活和睦日子安穩。可是你們全家都不待見我,你的娘、你的女兒還有你的妹妹天天給我臉色看,無時無刻不在背地裏罵我。可是這些我都忍了,我就想着至少你對我是好的,我衝着你對我的好,這些我都忍了。可是我忍來忍去忍到了什麼?忍到的是你們家人變本加厲,忍到的是你的女兒要殺死我的父親!”
衛景同急得都快哭了,“玉骨你彆着急,千萬彆着急,這件事情我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你說怎樣都行,我絕不會因爲她是我的女兒而有所姑息。要不這樣,割喉,把衛藍也割喉,就像岳父大人受的傷那樣,讓她也受一回,行嗎?”
人們聽得陣陣心驚,只道這衛知府怕是也瘋了,居然爲了討好小妾,要把親生女兒割喉。
可衛景同是很認真的,一邊說着割喉一邊就要去找刀,還對白驚鴻說:“玉骨,你親自來,別說割喉了,只要你不生氣,你就是把她千刀萬剮了我都沒有意見,如何?”
“不如何!”白驚鴻搖頭,“殺了她不足以泄我之憤,我要把她給關起來,我要讓她在我手裏無窮無盡地遭受折磨。我要讓她生不如死,償還一生!”
“行!”衛景同立即點頭,“你說什麼就是什麼!”
白驚鴻這纔看向那個託着衛藍的暗哨,目光陰冷,“將她交給我,我父親的仇,我自己來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