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寒生起身的時候,白驚鴻有心想攔一下,但是沒攔住。便有些後悔,還不如不跟林寒生講那些事情,以林寒生的性子,十有八九就又要鬧出人命來。
先前在府門口用一碗酒送走的那個,她敢保證不出三日必定死亡。而因爲多說了話被拍肩膀拉肚子的那個,十有八九也難逃一劫,最好的結局也是拉到虛脫,在榻上躺個十天半月才能下得地來。而眼下這個,怕也是凶多吉少。
總之,林寒生這個人心胸狹隘,陰險狡詐,視人命如草芥。不管什麼事什麼人,一旦跟林寒生對上,稍有不慎就會丟了性命,且這命還沒得無聲無息,讓人找不出究竟來。
白驚鴻以前也無所謂那些無關緊要之人的性命,甚至她在文國公府的時候,但凡有人這樣同她說話,她也一定不會輕易放過,不說要了其性命,至少也得想辦法讓對方倒黴。
可是現在她不想了,現在的她只一心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更不敢罔顧他人性命,因爲她要給白鶴染留一個好印象。從前不睦無法改變,至少從現在起她不能讓白鶴染知道她還在不停地殺人,還在不停地害人。
林寒生已經走出去了,那個人還在吵着不喝醒酒湯,白驚鴻四下看着,將與宴賓客全都打量了一遍,卻找不出哪個人看起來像是白鶴染。
“老爺。”她扯了扯衛景同,“那位老爺就是喝多了酒才說了些不該說的話,但也無傷大雅。這本就是酒宴,酒過三巡喝多的人還有的是呢,指不定還有什麼話說出來,咱們何必在意那些?老爺以往喝多了酒,不也會失言嗎?所以我覺得這個事情不需要過於追究,大不了就是叫人按住他,將醒酒湯灌下去也就是了。我父親脾氣一向不好,老爺幫我勸一勸,別讓他太生氣,氣大傷身,對自己身體也是不好的。”
衛景同還不太樂意,“玉骨,他是對你言語不遜,竟還說出不如跟着他的話,本府也窩着火呢!依我看,岳父大人去教訓他一下也是對的,膽敢這樣子說你,他就必須得到教訓。”他抓過白驚鴻的手,“這事兒你就別管了,岳父大人不管做什麼,本府都是支持的。”
白驚鴻氣得直翻白眼,可也拿這事兒沒辦法,只能眼看着林寒生親自出手將那碗醒酒湯給那人灌了下去,心裏不由得嘆了一聲。知道又是一個人要葬送了,林寒生親自動手灌湯,還能得什麼好下場。只怪那人嘴巴太壞,壞到斷送了自己的性命。
一碗醒酒湯下肚,那人迷迷糊糊地就倒了下去,林寒生吩咐下人將他扶到外頭去,別人只當這是睡着了,卻不知那人已然是出氣多進氣少了。
賓客基本都到齊了,默語也帶着冬天雪來了,身邊還跟着小天。
白鶴染看着小天,忽然就想到了這衛府裏還有一位嫡小姐,是先夫人留下的女兒。
都說那位嫡小姐自打先夫人過世之後就瘋瘋癲癲的,既然是個人人皆知的瘋子,那瘋子要是做點事情出來,就也不會太叫人懷疑了吧?
她看向默語,正好默語也往她這邊看過來。此時,所有人的注意力還都集中在那個被灌了醒酒湯的男人身上,就連白驚鴻和衛景同也正目送着那人被扶出殿外,林寒生正在用帕子擦手,沒有人注意到她。於是她以脣語向默語傳話,內容很簡單:帶衛家嫡女過來。
默語默默地拉着小天出去了,冬天雪在身後跟着,一支舞過後,默語再回來,身邊就多了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女。
衛景同一眼就看到那個少女,當時就沉了臉。他心虛地看了一眼白驚鴻,開口解釋:“你別生氣,我這就把她趕回自己屋裏去,絕不會給你添堵。辦這宴是爲了讓你開心的,絕對不可以有讓你不喜的人出現。玉骨你稍坐,我去去就回。”
衛景同往默語那邊走過去了,林寒生的目光也了遞了過去,很是有些不滿。
白驚鴻卻沒什麼反應,只管喫着面前的果子點心,時不時還要跟前來敬酒的人喝上一杯。
參加衛府宴會,向新夫人敬酒這已經形成一個規律了,因爲宴會就是爲新夫人辦的,向她敬酒是很正常不過的事情。何況新夫人還喜飲酒,從來都是來者不拒。
於是那些花了大把銀子的男人就覺得不敬白不敬,反正錢也花了,自然是能離新夫人更近一些纔好,最好是敬酒時能碰個杯,碰杯時要是再能碰個手就再完美不過了。
銀子不能白花,他們總得撈回些本錢,雖然這新夫人長得姿色不一般,走近看看也是好的。
敬酒的人越來越多,都是男人。但一起跟來的女眷們也沒閒着,她們也自發地排了隊,開始向那林寒生敬酒。甚至有些膽子大的夫人們還會藉此機會跟林寒生說說話,話裏多半是傳遞自己的仰慕之情,甚至都不顧自家男人就在邊上。
當然,男人也是顧不得她們的,因爲男人在欣賞新夫人,女人們只管去林寒生那裏過過眼癮,反正也就是過過眼癮而已,出格的事她們是不敢做的。
白鶴染在邊上站着,一直在留意衛家嫡女那頭。衛景同過去之後已經跟默語吵了起來,一個怪默語自作主張把人給帶了出來,一個怪衛景同太過狠心把親生女兒一味拘着。
她就看着二人爭吵,心裏就在琢磨究竟要不要利用那個嫡女向林寒生做些什麼事情。
但衛景同很快就走了回來,沒有再多糾纏,只是臉色不大好,回來之後一把將白驚鴻給摟在懷裏,將那些來敬酒的人全都給打發回座位上去。
他對白驚鴻說:“辦宴是爲了讓你高興的,總不好在宴會上跟她們吵將起來。女人從來都不講理,跟她們吵不出個結果來。你且忍忍,待宴會結束之後,我一定打她一頓給你出氣。”
白驚鴻看了那嫡女一眼,沒說什麼,只管又把酒端了起來,一小口一小口地抿。
白鶴染有留意那位嫡小姐,能看得出精神狀態確實有問題,而且不像是人爲的,應該就是自己受了刺激變成的這樣。雖然默語一直用手拉着她,可她還是偶爾想要掙脫,每每在看向衛景同和白驚鴻時,會表現出像野獸一樣的撕咬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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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語緊緊拉着嫡小姐,時不時在她耳邊說幾句話,可是那嫡小姐完全聽不明白,好的時候安安靜靜,不好的時候就總想去咬人。
因爲她的到來,周圍的賓客都躲遠了些,生怕嫡小姐發瘋時再傷着自己。倒也有些膽子大的留了下來,還有人試着跟嫡小姐說話,都是些十幾歲的小姑娘,想來從前跟這位嫡小姐也是相熟的姐妹,不忍心看她這個樣子,也捨不得遠遠躲開不理會於她。
默語不知她家小姐是怎麼打算的,但讓她把嫡女帶過來她就去了,有老夫人出面,沒有人敢過於攔着。只是她心裏也在琢磨小姐的想法,絕無可能憑白無故就把這位嫡小姐給帶過來,一定是有需要才這麼做的,可會是什麼需要呢?
給林寒生敬酒的人一直沒斷過,這會兒那些夫人小姐們已經自發地排成了長排,一個個面懷春色地期待着輪到自己,好跟林寒生好好說說幾句話。
場內歌舞又起,衛景同也算下了些本錢,歌姬舞姬都是蘭城最有名的花樓裏請出來的紅姑娘,光是出來跳舞的這個價錢可就不少。
於是有一部分人的眼珠子就被吸引了去,差一點兒就要掉到那些姑娘們的領口子裏。
但也有些人垂頭喪氣的提不起興致,三三兩兩地說着話,無外乎就是花了那麼多銀子實在心疼,有心想撤出蘭城,甚至有人說想去銅城試試。
結果這想法很快就被人否定了:“不要去銅城,銅城如今都快成了半個歌布了,城裏到處都是歌布人,就連擺攤賣煎餅的,烙出來的煎餅都是歌布風味兒的。東秦人實在,不像歌布人心眼子多,咱們到那邊去做生意不成,算計不過人家。而且一旦遇着點兒什麼事,銅城知府是不會向着自己人的,一切都以歌布人爲先。”
“那要是去中原呢?”
“中原可以試試,不過就這麼放棄在蘭城的產業真是不甘心啊!說起來,衛知府即便斂財,可倒是也給我們提供了不少便利,至少水路比以往好走了。”
“那都是暫時,以後可就不一定了。何況就算提供便利,那點兒便利也抵不過我們付出的那些銀子。主要還是這宴會辦得太頻繁了,幾乎三四天就要有一次,實在出不起了。”
“唉,說的也是,賺的銀子還不夠隨禮的。真想不明白,知府大人爲何突然就變樣了?”
對此,所有人都搖了頭,“不知道,不過總歸跟那個小妾脫不了干係。都說美人誤國,果不其然,聽說那銅城知府也納了位新妾,看來銅城跟蘭城都要毀在女人手裏了。”
“唉,不說這些,多喫點吧,不喫就更賠了。一會兒不是還有什麼驚鴻舞麼,也不知道驚鴻舞是個什麼舞,只瞧新夫人那一身打扮,想必舞起來也能不錯,只當飽飽眼福吧!”
終於,舞姬不再上場,輪到白驚鴻獻上驚鴻之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