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天華淡淡地笑着,認真地看了鳳羽珩一會兒,再把目光投向雲妃,只道:“一切但憑母妃作主就是。”
“你同意了?”驚訝開口的人是想容。不止驚訝,還極度緊張,兩只小手在桌子底下握得死死的,一雙眼巴巴地看向玄天華,期待能從對方的目光中看出真正的答案來。
可是玄天華卻並沒有再說什麼,他只表態讓雲妃做主,對於他自己,也不說願意,也不說不願意,依然是那樣的雲淡風輕,甚至輕得就好像一陣風就能把人吹走,不存在於這世間。
“那就這麼定了。”雲妃最後拍了板兒,再算了算,說:“這是大事,咱們得多準備準備,這眼瞅着就要入夏,這樣吧,就今年的月夕,咱們一塊兒前往濟安郡去下聘。你們認爲如何?”
她拍板的事誰能有疑議?更何況玄天華都點了頭,別人還能說什麼?這事兒就在雲妃一個人的張羅下這麼定了下來,可以說從現在起,想容就是這淳王府的準女主人了。
想容有些恍惚,她本以爲愛慕七皇子這條路是要無終無尾的一直走到生命盡頭的,本以爲玄天華那樣一個若仙之人,這輩子她是無論如何也巴望不上的。早就做好了仰望一生的準備,卻沒想到,今日竟峯迴路轉,有了這樣一番進展。她覺得不太真實,不由得用力地在自己手臂上狠掐了一下。這一下掐得也太狠了些,以至於她自己都沒受得了疼,“啊”地一聲叫了出來,然後又不好意思地低下頭,覺得真的是糗大了。
卻在這時,一雙溫柔的手伸向她,將她手臂上掐得青紫那處輕輕覆蓋。剎時間,溫暖襲來,就像突然照射進來的陽光,暖了整個兒人的心。
這頓飯因爲多了這樣一個話題,喫得也算十分熱鬧。雲妃沒問一句關於宮裏的事,人們也都閉口不提,不管老皇帝是恢復了還是沒恢復,雲妃的態度都讓他們明白,很多事情怕是已經回不去了。誰也不知道他們的結局會如何,但如今,老皇帝能放雲妃離開,雲妃也選擇淡忘,那就把這樣的日子繼續下去吧!日子總是要一天天來過的,也許明天,就會是另外一番模樣,多一份期待,也是好的。
玄天冥帶着鳳羽珩回府時,天都黑透了,二人沒有回主院兒,到是手拉着手在府中的園子裏散起步來。
御王府的園子很大,雖比不上御花園的氣派,但蒼松翠柳的,比御花園的花團錦簇要清雅得多,鳳羽珩很喜歡。二人擇了一處亭子坐下來,緊臨着湖邊,沒有茶也沒有酒,卻有鳳羽珩從空間裏拿出來的後世碳酸飲料,玄天冥喝得很有滋味。
她卻對那東西有些膩歪了,喝了兩口就放下來,還對玄天冥道:“這種飲料好喝是好喝,就是不太健康,不宜常飲。”
玄天冥卻反口接了句:“就像七哥,那種人好看是好看,就是不知道適不適合長期親近。”
“你是說七哥和想容的事。”鳳羽珩苦笑,“想容那孩子一直以來都有個執念,這個執念就是七哥。這事兒說起來也怪我,要不是因爲我,她也不至於就對七哥存了那麼深的感情。可我給了他們一個開端,卻無力承擔一個結局。就像你說的,七哥那人好是好,但我卻不知道他能不能對想容付出那孩子想要的真心。”
“七哥沒有多親近過哪個女子,憑心說,除去天歌是自家妹子以外,就是你和想容了。”玄天冥將這話點破,看向鳳羽珩,佯裝醋意地道:“若不是七哥,換了旁人,我定不容他。”
鳳羽珩失笑,“可他就是你的七哥啊!你知道的,我的心裏就只有你。”
“恩。”他點頭,“我知道,打從很多年前就知道。你是我從大山裏撿回來的,不是鳳家的那個孩子。”
鳳羽珩愣了愣,糾正他說:“也不能說完全不是,從血脈上來說,還是鳳家人的。只是內裏不同了,三年的西北生活,讓我跟那個鳳家已經完全隔絕,完全脫離,哪怕他們再把我接回去,我也沒有辦法真正的融入。這許就是命,是鳳羽珩的命,也是鳳家一整座府里人的命。玄天冥——”她看向他,認真地道:“我是不喜歡終日拘在宮裏,可也並不十分排斥你去做那個皇帝。如果父皇一定要傳位於你,你就要着吧!畢竟爲這片土地你付出的太多,我知道,你希望大順更好。”
玄天冥卻搖搖頭,道:“並不是付出多少就一定要收回多少,我希望大順更好,但我也相信大順在其它兄長的手中不會比我坐在那個位置後發展的更差。我會在父皇傳位之前盡一切可能將大順四海平定,待到那一日來臨,拜過新君登基,便帶着你去另外一個地方。那是一個很不錯的地方,雖發展不及大順,但是百廢待興,就像從前的濟安郡,由你建設,讓它變成一個神奇的國度吧!”
這是玄天冥第一次對他將來的計劃有所透露,說得鳳羽珩很是有些心動。她一直以來都有一個夢想,就是在這個時代開拓出一塊地方來,實行新政,就像後世那般,講求人權,講求人人平等,政治中心是爲了服務於人民而存在,不是像現在這般,是爲了統治於人民而存在。甚至包括應試教育,都想要有所改革,除了開設更多的專業課程以外,她都想教人們學外語,學好了以後造大船出海,開闢海外商貿之路。
這個想法她曾在濟安郡那頭有所實施,但那畢竟是在大順境內,地方又太小,實施起來成果是有,卻並不顯著。她很想問問玄天冥所說的那個地方有多大,能不能讓她敞開了“作”。可玄天冥卻對此守口如瓶,只用邪魅一笑代替了回答,任憑她如何旁敲側擊,也絕不透半點口風。鳳羽珩無奈,只好放棄,心裏卻一直在想着想容跟玄天華的將來。按說雲妃拍了板,玄天華也不反對,這門親事應該成定了才事,可爲什麼她的心在一想到這個事情時就總是會不由自主地懸起來?總覺得這並不是一件好事呢?
淳王府內,雲妃喝了點酒,早早地睡了。想容陪在雲妃身邊,卻無論如何也睡不着。腦子裏又是興奮又是擔憂,興奮的是自己心想事成,擔憂的是,應下這門親事,到底是玄天華真正樂意的,還是雲妃爲她強求來的?
她睡不着,乾脆起身下地,輕手輕腳地走出臥寢去。外頭有丫鬟守夜,見她出來了正想問幾句,想容則將食指豎於脣邊,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然後小聲說:“夫人睡熟了,你看着點兒,我出來透口氣,不必跟着。”
她說不必跟着,就真是不必跟着,連自己的貼身丫鬟都不肯帶,就一個人走在淳王府裏,走着走着,竟是到了玄天華的院子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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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容有些發愣,沒想到自己不知不覺就走到了這些,微微有些尷尬。畢竟這三更半夜的,她一個女子走到男子的院門口,這不成體統。正準備轉身回去,卻聽院子裏頭有一個溫雅的聲音傳了來——“既然來了,就過來坐坐,喝盞茶吧!”
聲音是玄天華的,想容這才驚覺,原來這人也睡不着。可是玄天華爲什麼睡不着?是不是後悔了?
她戰戰兢兢地走進院子,玄天華已然親自爲她倒好了茶,就放在自己對面。想容坐下時,很想把心裏的疑問給問出來,可又不敢。她怕萬一玄天華承認了,說自己後悔,那她該怎麼辦?這人是終她一生都無法放棄的執念,她想,哪怕對方是不樂意的,只要兩人成了夫妻,哪怕有名無實,她都心甘情願吧?
於是什麼也沒問,什麼也沒說,就靜靜地喝茶,一口接着一口,一盞接着一盞。
而玄天華也是,想容不說話,他也不說話,兩人就這麼面對面地喝茶,期間總有小廝上來將舊茶替換成新茶,直到喝了第三壺時,天際泛了白。
想容起身,衝着玄天華俯了俯身:“天快亮了,想容告辭。七殿下的茶很好喝,想容很願意一輩子陪着殿下喝茶,就……僅止是喝茶而已。”她聲音裏帶着無盡的落寞,這一晚對飲,讓她明確是知道玄天華對她其實是沒有什麼感情的,因爲她曾看到過鳳羽珩與玄天冥之間的相處,那玄天冥從前也是出了名的冷面少言之人,可當他一面對她的二姐姐,冷面就自然而然的卸去,話也自然而然的多了起來。
她知道,那纔是真正的喜歡,爲了自己喜歡的人,可以改變自己,可以放下身份去配合。但七皇子沒有,他跟從前一樣,該那麼仙還是那麼仙,該讓人雖伴在身邊卻總有隔在千里之外的感覺依然還有。她明白,這是因爲兩人之間沒有愛,就因爲沒有愛,所以,人家不會在面對她起,有任何的變化。
但不管怎樣,有婚約在就行了吧!想容安慰自己,她本就奢求不多,如今已經是超了極限,她該滿足,而不是抱怨。
這樣一想,心情便也好了起來,脣角泛了笑,在一轉身間,那樣的笑便落進玄天華的眼底,莫名地讓他起了些許心酸。
他握茶盞的手指收攏了些,開口道:“你不要多想,對於親事……我是願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