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小天一覺睡到天黑才醒,默語覺得這孩子甚是可憐,一直吵着要孃親陪着,可她畢竟不是真的孃親,這孩子也十二了,總不好留在房裏跟她一起睡。
於是好說歹說送到了老夫人那裏,讓老夫人哄着,三人還一起用了晚膳。默語很餓,卻沒喫多少,因爲席間小天說思念父親,她只好裝作傷心的樣子提前離席。
倒是白鶴染同冬天雪二人在下人房喫得不錯,雖然不及主子們的肉菜多,但管飽還是沒問題的。看得默語好生羨慕,直說主子不好當,還是當奴婢舒服些。
三人回了屋,默語一直在等白驚鴻那頭派人來叫她,可惜等到夜深也沒等到。
白鶴染對此挺無語的,便同她說:“要叫你也是白天,她如今是衛知府的寵妾,晚上怎麼可能得空跟你說話。睡吧,好好睡一覺,估計明兒一早她就會派人來叫你了。”
默語也覺有道理,便不再惦記,抱了被子就要跟冬天雪一起擠到外間兒,卻被白鶴染給攔住了:“如今你是衛府的姑奶奶,雖然這屋裏沒外人,但是難保夜裏不會有人悄悄摸進來查看。我們既然做了這場戲,就要把戲做足,任何一個細節都不可以忽略。”
這一夜,白鶴染跟冬天雪擠在外間,默語一人睡在裏間。冬天雪臨睡前琢磨着一件事,怎麼想都想不通,於是側過身來問白鶴染:“主子,你說任何一個細節都不可以忽略,可是明明昨晚上你跟十殿下出去了一整夜,這怎麼忽略了呢?”
白鶴染嘆了氣,“那是意外,以後我儘可能注意一些,不讓這樣的意外發生。”
一夜無事,次日清晨起得最早的是默語,起來之後侍候白鶴染穿衣梳洗,然後纔給自己梳妝。剛把自己打理好,就聽外頭有下人的聲音傳了來:“姑奶奶在屋裏嗎?奴婢是新夫人身邊的丫鬟,新夫人請姑奶奶移步過去坐坐。”
屋裏三人對視了一眼,白鶴染笑了,這麼快就來了。
門外又有聲音傳來,是老夫人在呵斥那個丫鬟:“坐什麼坐?跟她有什麼好坐的?她不過一個小妾,竟也敢派人請姑奶奶過去坐,以爲自己是什麼身份?誰給她的臉面?”
那丫鬟脾氣倒也是好的,也不怒不惱,只跟老太太講道理:“奴婢就是過來傳個話,去不去在姑奶奶怎麼想。至於新夫人的臉面,那也都是老爺給的,老爺說她是妾就是妾,說她是妻她就是妻。昨晚上奴婢還聽老爺說來着,說明日宴客,不如就趁此機會將新夫人的身份擡一擡,擡成正妻,往後就是真正的夫人了。”
老太太可氣壞了,可是氣又有什麼用?如今府裏沒有正室主母,她兒子要擡妾爲妻她也攔不住,弄不好還會傳出一個老夫人干涉兒子家事的壞名聲。
可是兒子管不了,自己的女兒總是能管的。默語的房門被拍了起來,拍門的人是老夫人,她說:“採文你不能去,你一定聽孃的話,千萬不能過去見她。好不容易纔從那個小院子裏被放出來,你再過去那就是自投羅網,傻子才那樣幹。想想小天,他不能失去你。”
白鶴染示意默語開門,默語點點頭,走過去將房門打了開,老夫人一下子就衝進來把她給攔在身後了。“千萬不能去,去了你可就回不來了。”
那個來傳話的丫鬟嘆了氣說:“新夫人真的只是叫姑奶奶過去說說話,並沒有提過不讓回來的事。昨兒老爺准許姑奶奶住在老夫人這邊,新夫人不是也沒說什麼嗎?”
這話一出,倒是讓白鶴染想起了昨兒白驚鴻臨走之前說的那句話,“該來的沒來,不該來的倒是來了”。當時她沒太理會,可這會兒想想,卻覺得白驚鴻這話說得別有深意。
什麼叫該來的沒來,不該來的倒是來了?如果說不該來的人指的是她們假扮員外夫人這一行,那麼該來的又是誰的?白驚鴻是在等什麼人嗎?
默語開始勸老夫人:“母親,我還是過去看看吧,她畢竟生活在咱們府裏的,低頭不見擡頭見,總這麼躲着她也不是辦法。何況她既然想見我,就算我不出這個院子她依然可以見到我。與其讓她來這裏鬧騰,莫不如我主動過去,她說什麼我聽什麼,不驚着小天就好。”
老夫人還是不願意讓她去,可是默語說的也有道理,那小妾嬌縱跋扈,真不去見一定會鬧到這邊來,萬一再把小天給搶走就更麻煩了。
默語最終還是跟着那丫鬟去了,白鶴染跟冬天雪要跟着,那丫鬟卻說:“新夫人只見姑奶奶一人,你們二位就留在這裏吧!”
白鶴染搖頭,“新夫人是你的主子,我家夫人也是我的主子,你聽你主子的話,我護我主子周全,這一趟我一定要跟。你若執意不讓我去,那我們就有理由懷疑新夫人是另有所圖。”
那丫鬟說不過她,只好點了頭:“那就只跟一人,到了之後能不能再跟着一起進屋,可就得聽新夫人的話了,你們商量一下是由誰跟着。”
白鶴染往前走了一步,“我跟着。”說罷攙扶着默語,“夫人,我們走吧!”
白驚鴻住的院子不大,但收拾得很精緻,還取了個很好聽的名字:冰肌玉骨。
來的這一路,那丫鬟在前,白鶴染陪着默語在後,倒是把這一路經過的院落和景緻都記了下來。默語便覺得這樣也不錯,至少有一個出來走動的機會,而且不用擔心迷路。
冰肌玉骨院兒侍候的下人多,比起老夫人那裏要熱鬧許多。領路的丫鬟一路把她們領到了主屋門口,然後讓她們稍候,自己進去回話。不多時再出來,便對她二人說:“都進去吧,新夫人開恩,讓你們一同進去。姑奶奶,別怪奴婢多嘴,您一會兒跟新夫人說話還是把握些分寸,如今連老爺都聽新夫人的話,您要是衝撞了,對您可沒什麼好處。”
默語冷哼:“一個妾,還真當自己是正室夫人了?就算是正室夫人我也不怕,我是這府裏的姑奶奶,知府大人是我親哥,還能把我怎麼樣?”說完,一把推了門走了進去。
白鶴染在後頭跟着,二人才一進去那丫鬟就在身後把門給關了起來,她往後瞅了一眼,沒說什麼,再回過頭時,就見坐在妝臺前面的白驚鴻正朝着她二人打量過來。
默語沉着臉走上前去,白鶴染主動給她搬了把椅子,就坐到了白驚鴻身邊。默語說:“一大清早的你就差人叫我過來,怎麼着,莫不是以爲我與你還有閒話可嘮吧?”一邊說一邊打量這間屋子,裝飾不錯,但也僅僅是不錯,稱不上華麗。屋裏擺件兒也不見有多少值錢的,掛着的幾幅字畫是不是名家大作她看不懂,但感覺也不像是多好的東西,畢竟畫得不怎麼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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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我哥哥爲了哄你開心,隔三差五就要宴請八方,來的都是富賈一方的豪紳,個個都不空着手,全都帶着厚禮。你說你收了那麼多好東西,怎的也不把這屋子好好拾掇拾掇?就這擺設,同我張家鎮的屋裏可差太遠了。哎,你收來的那些銀子都哪去了?”
默語先發制人,上來就拋出一個重要話題。
白驚鴻倒是也隨着她的話往這屋裏瞅了一圈,面上沒什麼變化,只淡淡地說:“一間屋子而已,隨便住住就行,擺那麼些東西作甚?還不就是爲了睡覺。”
默語聽了這話都覺得噁心,心說你現在知道擺那麼些東西沒用了?當初你在文國公府的時候怎麼不這樣想呢?那時候府裏可是所有的好東西都緊着你先挑,所有的好傢俱都可着你先擺,就那樣你還覺得不夠,還要琢磨着其他姐妹的東西。
這些事情如今想起來依然歷歷在目,就好像是發生在昨天的事。對於白驚鴻這位大小姐,凡是經歷過她在文國公府成長的,不論是主子還是下人,印象都十分深刻。
默語翻了個白眼,瞪了白驚鴻一會兒,突然又說了句:“既然你的銀子不用來裝飾屋子,那都用到哪兒去了?這三天一小宴五天一大宴,幾個月下來,你手裏銀錢可不少吧?怎麼花呢?聽說你也不怎麼出門,合着銀子握到手裏了就那麼幹握着,也不花?”
白驚鴻扯了扯嘴角,扯出一個敷衍的笑。對於默語的問話她答都沒答,只是自顧地說起自己的話。她問默語:“張家鎮離京城挺近吧?”
默語又哼了一聲,“你問這幹嘛?近不近跟你有什麼關係?你一個蘭城的妾,關心得挺遠啊?莫不是謀算着有一天甩了我哥哥,再遠赴京都去找個下家?”
“不是。”白驚鴻微皺了眉,這個話題讓她有些煩躁,“我就是隨口問問,既然你不好好與我說話,那我便不問了。倒是你這丫頭我瞧着不錯,也是跟着你從張家鎮來的吧?”
她指的是白鶴染,默語又瞪她:“自然是隨我從張家鎮來的,侍候我七八年了。你什麼意思?可別打我丫鬟的主意,她是好是壞跟你都沒有關係。”
白驚鴻搖頭,笑着說:“怎麼可能沒有關係呢,我說有,她就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