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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夫人程氏回到院子裡,便使人準備後日的宴席。
見她這般放在心上,二老爺衛春帆不解,皺眉道:「你向來不喜琅兒,說他目中無人,怎麼偏還請他們來,你這不是自找不痛快?」一邊說一邊換官袍,「我今兒還得去趟衙門,傍晚才回。」
程氏看他急匆匆的,暗地裡翻了個白眼,成日裡忙得團團轉,可品級不見升,人又是粗枝大葉,他當然不會明白她為何要請那兩人,反正孩子的婚事都是她操心,與他說,他推得一乾二淨,只讓她做主。
自己怎麼就這麼命苦,嫁得這種男人?明明往前也是早早考上舉人的,誰想到腦袋裡一團漿糊!
程氏也不想與他多說。
衛春帆套上官靴,想起一事,回頭笑道:「我聽說,大哥過陣子許是要調回京都。」
衛家大老爺衛春堂乃湖廣佈政使,封疆大吏,也是衛家那一輩最為出眾的,深得皇上信任,在大梁各地做出過許多政績,在朝中極有名望,只常年在外,難得回一次京都。
聽到這消息,程氏大喜,他與衛春帆可是親兄弟,真回京都的話,興許能對親弟弟提攜一二。
「不過沒聽父親提起啊。」她又疑惑。
「父親最是守得住秘密,內閣商議事情,哪一樣透漏給家裡的?外頭紛紛羨慕咱衛家,可衛家人又能得多少庇蔭?」衛春帆忍不住發牢騷,衛老爺子說好聽點兒那是雙袖清風不徇私情,難聽點兒就是對子孫後代刻薄,他的這些美名還不是犧牲了兒子,孫子。
至少衛春帆是這麼認為的,他覺得他從衛家獲得的利益太少,不然也不至於四十來歲還是個從五品。
甚至於,他覺得衛老爺子還阻擋了他的前程,因有一回,衛老爺子立下大功,可他著實升無可升了,皇上便想加之於兩個兒子身上,誰料竟被衛老爺子阻止,這件事兒叫衛春帆到現在還記著恨!
本是程氏不滿,結果把父子之間的積怨給勾起來了,衛春帆衙門也未去,絮絮叨叨的翻舊賬。
從兩邊高大的喬木間走出來,眼前豁然一亮,駱寶櫻拿手擋住陽光,瞇眼看去,只見真到了院前,不由笑道:「跟密道似的,快些放我下來。」
衛琅便又彎下腰。
藍翎扶著她手,她慢慢下來。
夫婦兩個緩緩走入院子。
昨日來是頂著蓋頭,今日出去又是匆匆,她還不曾好好看一看,這會兒進了門,便東瞧一眼,細瞧一眼。
看到她審視的目光,衛琅道:「可有哪裡不滿意的?」
她搖搖頭。
這院子足有三進,與她在宜春侯府住得一般大小,每兩進之間都有庭院,種了花木,到得主屋,近西處竟還有一方池塘,養著十數尾錦魚,見到人來,擁成一團討食吃,可見經常投喂。而在池塘與白牆間還有座假山,覆蓋了青苔,蕨草,濕潤的綠色很新鮮,瞧一眼便覺得愉悅。
「真漂亮。」她道,又指指池塘另一頭,「要是再種些芙蓉更好,與這些綠互相映襯,你說呢?」
「你喜歡就行。」他是男人,對花天生沒有那麼喜愛,但她說芙蓉,卻叫他生出一個念頭,等到花開了,他定要摘一朵插在她頭上,他吩咐九里,「去與管事說,讓他們在這兒種些芙蓉。」
金盞銀檯面面相覷,彼此都有些驚訝,雖說自家少爺一早對駱三姑娘有心思,可嫁過來,那麼聽她的話,也是出乎她們意料。
看來這少夫人不容小覷,她們不止要服侍好少爺,對少夫人也不能掉以輕心,不然哪日得罪她,吹些枕頭風,還能得了?
態度越發小心。
見他真讓人種了,駱寶櫻也高興,笑著道:「既然種了芙蓉,還不若在水裡種一兩棵荷花。」
「行。」
「再種幾棵桂花,就在門前種,我喜歡那味道,一等花開,滿院子的香氣,整日裡都不散呢。」
剛開始問說沒有不滿意的,可這開了話匣子,就滔滔不絕了,衛琅笑著聽,無有不應,只走到屋簷下,目光瞥到一盆花,他似有疑惑,腳步頓了頓,忽地問駱寶櫻:「汝窯出的碧玉翠,你家竟會有?這花盆,前朝官窯不過才燒出十來件兒,有八件被當年造反,攻入禁宮的靖王軍隊打碎,五件流落民間,你這哪兒來的?」
駱寶櫻怔了怔。
這名兒她頭一回聽見,起初都沒聽明白。
衛琅走到那花盆面前,伸手一指:「你不知嗎?」
她才瞧見竟是賀琛當時送的牡丹花的花盆。
那會兒當做教馬術的禮物收下,也知那花值錢,可她一點沒看出來花盆是什麼碧玉翠,只覺也挺漂亮罷了。
並不想承認自己學識不夠淵博,她歪頭道:「碧玉翠是什麼,我瞧著不像汝窯出的,你是不是看錯?」
衛琅一笑:「汝窯每回燒製的師父都不一樣,當然不可能有個統一標準,這碧玉翠是一個女師傅燒得。」他手指在上面比劃,「似玉非玉仍是一樣,不同的是這翠色,像是燒製時顏色裂開了一層層染在其間,正確些來說,有些像次品,然這翠色很是均勻,要再照著燒,便燒不成了,可不是成了孤品?」
竟還有這種事,駱寶櫻盯著他看:「你可是還藏了什麼書沒讓我看?我在你書房裡沒瞧見有教這個的,你到底哪兒知道的?」
她一邊說一邊拉他進屋:「你快些告訴我。」
「是不是覺得為夫很厲害?」他笑,低聲在她耳邊道,「親我一口,我便告訴你。」
「小氣鬼。」她輕哼,才不想親,身邊還有丫環在呢,她哪裡做得出來?她往裡屋走,「我歇息會兒,你去忙你的。」
可衛琅還在惦記剛才那花盆,跟著走過來道:「你這花盆到底哪來的?」
駱寶櫻其實剛才已經在迴避了,不然也不至於急著拉他進屋,她現在有些懊惱下人做事太勤快,那花她應承了賀琛會一直養著,可沒料到這麼快就端到窗台上來了,到底是哪個這般手腳快?當真要獎勵一下!
見她遲遲不答,衛琅眉頭擰了擰,伸手拉住她胳膊:「莫不是哪個男人送你的?」
不止花盆昂貴,那花也是上好的牡丹……牡丹,他忽地想起賀家,在江南時,賀家的牡丹園便名揚天下,便是搬到京都,聽聞家中也種了許多,莫非是他?
「賀琛?」他吐出兩個字。
駱寶櫻渾身一僵。
實在他心思轉得太快,叫她防不勝防,沒來得及掩飾表情,就叫他看了出來。
可這到底不是什麼大事兒,她也不覺得自己不對,解釋道:「那回不是我教賀姑娘騎馬嗎,這牡丹花是謝禮。」
「這麼貴的牡丹,這麼貴的花盆,你好意思收?」他那會兒送她匹馬,她還推三阻四呢!
「我不知那花盆啊。」駱寶櫻道,「不然我哪裡會要。」
「那你為何不一早交代?」他咄咄逼人,「我一問,你就該說,或者,這花你不該帶到我衛家來,還養在我眼皮子底下!」
可答應的事兒怎麼能反悔?不過一盆花而已,駱寶櫻也有些不高興了,轉過身道:「你不喜歡,我使人搬到別處去,你眼不見為淨。」
他眼眸一瞇。
雖然他已經願,駱寶櫻也嫁給他了,可隨身帶著別的男人送得花,還得精心養護,怎麼想怎麼不是滋味,不過他一個大男人,還真能計較這個嗎?他忍住心頭怒意,走上前拉住她的手:「花可以留著,但現在就使人去搬。」
駱寶櫻回眸看他。
男人的表情很淡漠,然而眼睛裡不是此,像是湖面被投了石頭,不時的有漣漪泛起,又趨向平緩,他在克制自己,不發作出來。
可這句話仍聽著像耍賴的孩子,她忍不住笑。
他手指用力:「笑什麼?」
「笑你小氣。」她道,「小雞肚腸。」
他眼眸一瞇,忽地上去把她整個人抱了起來,她腳離地了,嚇一跳,叫道:「你要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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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小氣的事情!」他抱著她去牀上。
駱寶櫻看向丫環們。
可丫環們哪裡管得了這些,也不好管,難不成還能上來拉住衛琅嗎?只眼睜睜瞧著駱寶櫻的身影消失在屏風之後,去了臥房。
她怕他又做什麼,輕聲道:「疼,好疼。」
手指在他肩膀輕輕的抓,好像只無助的小貓兒,他的心一下子又軟了,將她放平在牀上,附身虛空壓著,輕輕啄她的嘴唇。
一下一下,剛碰觸便離開,可又很近,呼吸能拂到臉上,她被調系的有些臉紅,推他道:「我這就使人去搬,行嗎?」
「不行。」他道,「躺好了。」
他又低頭親她,但並不深吻,兩只手撐在她兩側,她無處可逃,被他吻得渾身發癢,心跳加速,就想他用力的吻過來索取,可又怕羞,難以開口,只覺這更像是甜蜜的懲罰。
好一會兒他才放開她,起身淡淡道:「去搬吧。」
駱寶櫻拿起後面的迎枕就朝他砸過來。
他身手很快,躲了過去,她這會兒面紅耳赤,很是生氣,又抓起來往他扔,他一把擋住了,身子前傾將她壓在身下,重重的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