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覺得,有必要馬上出去透透氣,再在房間裏坐下去,真懷疑自己會不會就此窒息。夢中的情景歷歷在目,還有那一聲“爸爸”,她到現在都想不明白,自己緣何會管一個從樓上掉下來的陌生人叫爸爸。她的爸爸不是早就在很多年前的一場車禍中跟媽媽一起去世了麼
女子怔怔地下牀,就準備找來鞋子穿上到外面走走,順便看看百里夜怎麼還不睡覺。
可鞋子還不等找到,卻忽聽得有一陣悠揚的笛聲飄入耳來。婉轉旖旎,悠悠盪盪。
那是首梁祝,是她一直都認爲挺不吉利的一首曲子。喬季卡始終認爲,自己應該是不喜歡這種哀傷調調的東西。她應該跟西門美一樣,喜歡那些重金屬質感的音樂,喜歡那些由黑人哼唱出來的r&b風。
但這首梁祝在今晚聽來,也不怎麼的,就好像是吹進了她的心裏。並且執著地在往她心底的某一種地方探尋,不達目地摯不罷休
她猛然起身,下意識地就往門外跑去。鞋子都沒穿,就光着腳踩在船板上,有點涼,卻也顧不上來。
這船上應該沒人會吹笛子啊跑到房門口,竟是想到了這個問題。百里夜肯定不會,這她知道,西門美跟黎小沐不會,這她也知道。而宇文息,她本來覺得他應該是會,但對方明明又親口告訴她他不會那麼現在,是誰在吹呢cd機不可能喬季卡覺得自己對這種聲音的辨識度還是可以的,是由人現場吹奏還是從cd唱機裏放出,她還是能聽得明白。
出了自己的房間,再順着一拐彎的樓梯往上爬,再度回到甲板上時,只見一個人影飄飄地站在觀景臺上。還是一襲米白色的中式長衫,還是過耳的半長頭髮,還是那個飄飄若仙的儒雅公子但在他的手中脣邊,卻多出了一只白玉製成的短笛。
喬季卡有點迷茫,一時間竟有點不敢認上面站着的人到底是誰。是宇文息嗎可他說自己並不會吹笛子。不是宇文息嗎可這天底下哪還有比他更若仙之人還有,他爲什麼要騙她呢
恍惚間,好像覺得自己以前在什麼地方聽到過這首曲子。又或者是,自己以前曾經聽宇文息吹過這首曲子。可隨之,疑問又來。她跟他,以前見過嗎明明在機場那天是第一次見面,何以會有如此熟悉的感覺匆匆而來
站了一會兒,便覺得作祟的好像是自己剛剛的那個夢。被那夢擾得,心緒都亂了,所以一聽這笛聲便開始胡思亂想。
事情其實很簡單,觀景臺上吹笛子的人肯定就是宇文息,而之所以他之前說自己不會,也許就是不想給她吹,便尋個理由匆匆打發自己走人。
一想到此點,喬季卡揪着的心便也放鬆不少,想走幾步到臺上面去跟他說幾句話,可腳下有涼意襲來,這才發現,自己竟是沒穿鞋子。
這時,笛聲停住。她詫異地擡頭去看,正巧那吹笛之人也轉頭看她。兩人的一個對視,喬季卡那顆剛剛放鬆下去的心也不知怎的,竟然一下子就又提了上來。
她能看得出,從宇文息的目光裏,有一種十分糾結、甚至看起來讓人有些心痛的訊息傳來。他好像是在爲什麼事情而哀傷,而且這種哀傷多半痛徹心扉,令人無法釋懷。
沒想到她會在這裏,宇文息也被驚了一下,但很快地,情緒便調整過來。想開口說上幾句,卻已然看出,自己剛剛那一瞬間的失態,還是成功地被喬季卡捕捉在心。
這個女人啊,還是跟從前一樣的敏感。
“怎麼在這裏呢”有聲音從另一個方向傳來。兩人傳頭去看,見是百里夜正提了一瓶紅酒和兩只杯子往這邊走。
他似沒想到喬季卡會站在這裏,有些微微發愣。再扭頭去看,目光剛好落在被握在宇文息手裏的玉笛上。有一瞬間,竟是不自覺地凜了一下,眼裏直迸出一道凌厲的光。
女子眉心微皺,心裏有股子彆扭沒來由地越擰越重。百里夜把手裏的東西放在旁邊,就準備過來拉她的手。她到是沒拒絕,只是一轉身,怔怔地就開口問他:
“以前有沒有過一個從樓上掉下來的人正好落在我面前是個男的,他的血還濺在我的臉上。”
百里夜身子猛地一震,明顯得就讓喬季卡都有了感覺。
她將眼睛瞪得老大,覺得他這樣的反應,一定是自己的問題有一定根據,又或者,那些事確實是曾經發生過的,但後來被她忘了,可是夢中還會夢到。
但她跟對方叫爸爸,這個稱呼還是太扯了點,喬季卡忍住了沒說實情,只是又把渴求的目光投過去,以期百里夜給一個肯定的答案。
其實現在的百里夜如果隨便地點個頭,然後再說以前是
有個跳樓的人掉在你面前,你被嚇掉了。但這也不是什麼大事,我就沒跟你提。
如果他這樣說,那事情也就算了。喬季卡能接受這樣的解釋
可惜,女子沒說那是自己的一個夢。所以,百里夜並不知道她這一聲問是從何而來,是有何根據。他只是習慣性地遵從了給她移植記憶時就做的那個決定對從前一切不好的回憶,全部否定
於是他搖頭,說:
“沒有從來也沒有過那樣的事”
喬季卡沒有放棄,又追問了一句:
“那有沒有可能是在我們結婚以前是我自己遇上的,你不知道”
百里夜微皺了眉,不得不問她:
“卡卡,怎麼想起來問這個”
喬季卡搖頭不語,但兩道好看的眉卻揪在了一塊兒,讓人看着心疼。
百里夜擡起手去把那兩道眉毛撫平,再脫去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就準備出言安慰幾句。忽聽有陣汽笛聲傳來,幾人同時看去,原來是海上有艘遊輪從這邊經過。
那遊輪上燈火通明,有許多人都站在甲板上欣賞大海中的茫茫夜色從這邊可以很清楚地就看到那些人,雖五官不是特別清晰,但因其光線足夠,看個大概長相還是沒有問題的。
喬季卡也不怎麼的,一眼就從那一堆人裏瞄了一個熟悉的出來
“怎麼是她”一剎間,就像發現了新大陸一般,喬季卡整個兒人也跟着往前蹌了幾步
百里夜不明就裏,趕緊在後頭跟上,同時扯住她的手臂,以免她出個什麼閃失。
“怎麼了”他急聲問,同時順着喬季卡的目光往對面去看目光所及之處,正是那艘與自己這邊擦肩而過的遊輪。那上面滿載着客人,人頭攢頭,一時間,他到還真沒發現什麼異樣之處。“你在看什麼”見喬季卡一直不出聲,百里夜不得不再問一句。
但女子還是沒有回答,只是緊盯着前方,兩道眉越皺越緊。
那個人就是那個女的穿紅毛衣的她認得,那就是她給了她裝着龍鳳袍兩顆釦子的香囊的女人
雖然離得很遠,但喬季卡還是能認得出而迎着她的目光,對面那女人好像還衝着她笑了一下。那笑透着詭異,好像是有什麼事還意猶未盡,然後在此時向她發出了邀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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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夜並沒有見過那個女人,所以他尋了一圈,也沒發現有何不妥之處。這時,觀景臺上的宇文息走下來,兩人視線一對,皆不明白喬季卡這樣的反應是因何而起。
可事情就是有這麼的巧,就在兩個男人交換意見這個當口,對面那紅衣女人卻已經轉身往別處走。那地方是個轉彎,好像是有個往下面通的樓梯。喬季卡一直目送她到了樓梯口,然後就見對方與另一名女子碰了個頭,而後並肩下樓。
她的心臟“砰砰”地跳,到不是因爲那紅衣女子,而是那個與她碰頭的女人。總感覺那人也十分熟悉,可不管她怎麼想,也都想不出到底是在什麼地方見到過。好像對方在下樓之下往這邊瞥了一眼,但距離太遠了,她也看不太清。只是一個扭頭的動作,誰知道是在瞧誰。
“百里夜”女子突然轉過頭,衝口一聲問:“我真的有個小姨嗎”
百里夜“嗯”了一聲,然後答:
“沒有。”再看向宇文息,以期從他那裏再得一句肯定的話。
這件事情他曾擺脫宇文息去查,而對方雖然沒查到太多關於那女人的事,但喬季卡並沒有什麼小姨,這到是真的。
於是點了點頭,也開口說:
“你真的沒有小姨這是毋庸置疑的”
喬季卡略微放下心來,宇文息的話總是可以讓人很容易信服。哪怕他白天才剛剛騙了她說自己不會吹笛子,一轉幾個小時的工夫,她卻選擇再次相信他。
百里夜把人拉回房間裏睡覺,喬季卡沒有拒絕,他讓她睡,她便上牀去睡。只是努力了很長很長時間,都還沒有一絲睏意。
不過即便如此,眼也是還沒睜的。就這麼一直閉着,在自己丈夫的懷裏,暖暖的,很貼心。
清晨時,百里夜先起來。喬季卡一直沒什麼動靜,呼吸也很均勻,他便以爲她還在睡着,就沒有叫醒她。
自顧地一個人起身,去洗手間洗漱完畢,然後打開房間門,一閃身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