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明禮見厲司程整個人像是被定格了一樣,一臉震驚地僵在那裏,不由問,“你怎麼了?”
好一陣子,厲司程才緩了緩神,看向季明禮:
“你剛剛說……青燈只畫動物?”
雖然不知道他爲何問這個,但季明禮還是說道:
“主要是動物爲主題,當然也有一些是植物或者景物之類的,但人物畫就沒有。”
頓了頓,他補充道,“說不定你妹妹的那幅就是唯一的一幅人物畫了。嘖,可惜你妹妹把畫掛在她臥室了,不然我真想……”
季明禮話還沒說完,辦公桌前的男人倏然起身,而後一陣風似的離開了辦公室。
季明禮一臉懵逼:“……”
什麼情況?
半個小時之後,厲司程趕回了老宅。
“少爺,您回來了?”張媽笑着迎上來。
“嗯。”厲司程跟她點頭致意,疾步往屋內走,“小姐在家嗎?”
“小姐今日一早就出去工作了,夫人也跟周家太太她們約下午茶,還沒回來。”
“知道了。”厲司程說完直接上了樓。
但他不是去自己的房間,而是去了厲司純的房間。
進了臥室,厲司程一眼就看見了她牀頭高牆處掛着一幅油畫。
他目光瞬間定格在那幅畫上,片刻後,緩緩走近,仰頭仔細地觀察着。
厲司純用來做微信頭像的確實是這幅畫。
而她的頭像是在回國後,準確來說,是在跟葉舒言重見之後換上的。
他上一次來厲司純的房間是給她望江嘉府鑰匙的時候,但厲司程很清楚地記得,當時她的房間裏還沒有這一幅畫在。
至於這幅畫上的場景……
厲司程也有印象,是厲司純出國前的一次正式舞臺表演的現場照。
當時他在場,葉舒言也在場。
而且,葉舒言還給舞臺上的厲司純拍了很多照片。
正巧,她就是學繪畫的。
而陳嫂說,她在嫁給他的一年裏,大部分時間都呆在她自己的書房裏。
腦海中的記憶碎片拼接、重合,厲司程心中便隱隱就有了一個答案。
“少爺,您今晚是在家喫飯嗎?”
張媽的聲音將厲司程的思緒拉了回來。
“不在。”
他話落,人已經轉身大步離開了。
張媽:“……”
這回來一趟……怎麼火急火燎的?
當厲司程趕到花店的時候,葉舒言正在送一位買花的婦人離開。
“歡迎再次光臨。”
葉舒言話落,就看見急匆匆進店的男人。
她臉色笑容微微一僵,第一反應就是:他怎麼又來了?
葉舒言沒有主動說話,就站在花架一旁,靜靜地看着厲司程朝她走來。
“舒言姐,今天的百合花……”
曹芝芝從另一個花架中拿着一束百合花轉身,話還沒說完,就看見站定在葉舒言面前的厲司程。
英俊的男人就這樣深深地望着他面前的女人,那眼神,那神態,絕對不是來買花的那種。
聽見她的話,本來對視的兩人忽然都朝她看了過去。
打算喫瓜的曹芝芝臉色一頓,忙陪着笑道,“那個……舒言姐,我去對面買一杯奶茶。”
說完,她就識趣地開溜了,將場地留給這兩個人。
葉舒言轉頭看着眼前的男人,“厲總今天也不是來買花的吧?”
厲司程沒有說話,一瞬不瞬地注視着眼前的女人,他忽然有種奇妙的感覺。
她身上到底還有多少事情是他不知道的?
葉舒言看着他奇怪的眼神和表情,微微皺了皺眉,“你到底有事沒事?你要沒事就請……”
“我知道你大學修的是美術繪畫。”
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葉舒言心頭猛地一緊,有些反應不過來地看着他。
“陳嫂說你在家的時候經常呆在書房裏,有時候還會忙到連飯都忘記喫。”
葉舒言瞳孔顫了一下,嘴巴動了動,但還沒說話,便聽見他又說道,
“我看見純純臥室裏的那幅油畫了。”他緩緩走近,垂眸望着她,“是你畫的,對嗎?”
他的話很輕柔,卻重重敲擊在了葉舒言的心頭上。
垂在兩側的手微微蜷縮,她抿脣不語,只擡頭審視着他,想從他的神情中看出他的意圖。
兩人就這樣靜靜對望片刻,厲司程薄脣微張,又問,“你就是青燈,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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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舒言臉色變了變,情緒變換了好幾層之後,最終歸於平靜,帶着淡嘲道,
“對啊,我就是你口中那個……沒文化的老頭。”
“……”
厲司程臉色當場僵了僵。
想起自己曾經說的那些蠢話,他忽然有種想抽自己一耳光的衝動。
他當時就是氣她對自己冷淡不理睬,才故意說那樣的話刺激她的。
他哪裏能想到這個畫家就是她本人?
厲司程咬了咬脣,正想說對不起,眼前的人卻先他一步開口了。
“抱歉。”
聞言,厲司程一愣,擡眸疑惑地看着她。
明明是他說錯了話,爲何她跟自己道歉?
葉舒言看着他,自嘲地笑了笑,“是不是知道了這個,就更覺得我是一個讓人十分厭惡,又惡毒虛僞的人?”
厲司程瞳孔猛地一縮,皺眉看她,“……你在胡說什麼?”
她優秀,他開心都來不及,怎麼會覺得她……
“這怎麼是我胡說呢?”
葉舒言心口微澀,但脣角還是扯出了一抹狀似坦然的笑,“這些,不都是厲總曾經對我的高度評價嗎?”
對上她清凌凌的雙眸,厲司程心頭一窒,猛地想起在他奶奶忌日,老宅花園外,自己說的那些渾話,他的臉色瞬間一白,喉嚨彷彿被一雙手扼住,讓他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那些話,是他氣頭上的口不擇言。
可是她卻似乎……每一句都記在心中了。
想到這個,厲司程的心狠狠揪成一團。
心疼,內疚,自責和驚慌多種情緒同時涌上心頭。
“言言,我……”他忽覺如鯁在喉。
“也是的。”葉舒言幽幽開口,
“明明把骨髓賣給了你們家卻沒發揮作用,用厲家的資助上了學,卻沒有按照你們的意思進戲劇藝術系,確實……挺讓人噁心的,對吧?”
她每說一句,厲司程的臉色就難看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