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靚麗的身影掀開門簾,像只雀躍的精靈般闖了進來,一下子衝到了時俊和的懷裏。
嬌聲地喊:“爹爹,我好想您喔!”
時俊和過了好一會才猛地回過神,已經‘軟玉在懷’,欣喜剛纔胸口一閃而過,就全部化爲擔憂和害怕,脫口而出全是怒氣,“你怎麼來了?”
時青雪撒嬌似的在時俊和的懷裏拱了拱,理所當然地說:“我當然是來找您的啊!”
“誰讓你來的!”時俊和把她推開一點。
時青雪被退得一個趔趄,差點撞上書桌,難以置信地看着時俊和,“爹爹,您做什麼?”
時俊和沒回答,反而硬着心腸指着門口,“你現在就回去,馬上給我走!”
“爹!”
青雪瞪圓了眼,大大的眼睛裏一下盈·滿了淚花,強忍着沒掉下來,就這樣看着時俊和,險些沒把他的心給看軟了。
可時俊和一想到現在的形勢,又硬着脾氣不說話——他的小雪兒無論如何都不能留下來!
“爹!”時青雪又喚了聲,低低的,帶點哀求。
那雙靈動的大眼睛一眨一眨,沾了淚珠,顯得可憐巴巴,彷彿在說:我很聽話的,別趕我走。
趕人的話都到嘴邊了,時俊和卻說不出口了。
只撇開臉,冷冷地問:“你怎麼來的!”
在時俊和看不到的地方,某個小可憐悄悄地笑了,答話的語氣卻可憐到不行,“我聽說有人要害爹爹就一個人跑出來了,後來在途中遇到了莫世子,就同他一路來了這裏。”
時俊和被她話中的內容吸引了注意力,顧不得奇怪她怎麼又和莫君揚走到一起,就問:“有人要害我,誰告訴你的!”
當然是我從前世種種跡象裏猜出來並後來莫君皓也給證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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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者肯定不能說,後面的事——與莫君皓的恩怨她要自己處理——也不想說。
於是,時六小姐眨眨眼,隨口瞎說:“我猜的啊!”
時俊和:“……”
在他開口之前,時青雪眼明手快,又一把抱住了她的爹爹,強行撒嬌,“爹爹,您都不知道女兒有多想你,我都好幾天沒睡好覺了,就是想要找點見到您,您別趕女兒走好不好!”
時俊和最後一點的強硬也被這番委屈磨掉了。
他捧在手心怕摔着,含在嘴裏怕化了的寶貝,這才幾天時間沒見,青雪精緻的小臉瘦了一圈,眼下的烏黑也明顯起來,看得他既心酸又心疼。
下意識地就答應了,“好,我不趕你走了,不趕,別哭了。”
“這可是您說的喔,如果反悔我就去跟爺爺告狀!”
連已故的時老國公都搬出來了,就算時俊和真覺得不妥也只能硬着頭皮應下,“不反悔。”
時青雪臉上的委屈就像是畫上去的一樣,說沒就沒了,要不是怕得意表現得太明顯,她能直接笑出來。
身後傳來咳嗽聲,兩人同時擡頭,纔看到莫君揚和聞人熾正站在門口看着他們。
青雪的小臉頓時有點臊,連忙從時俊和的懷裏鑽出來,乖乖站好,解釋:“我只是太想爹爹了!”
聞人熾失笑:“以前不是經常跑父親懷裏撒嬌的嗎?怎麼現在會害羞了?”
說話的當頭,目光時不時往身旁冷硬如冰山的男人身上飄。
“大哥!”時青雪羞得直跺腳,怪聞人熾揭了自己的短。
“好了,眼下不是談笑的時候,父親已經安排好了一切,妹妹和莫世子隨付將軍儘快撤離吧!”聞人熾收斂了笑。
時青雪簡直是歷盡艱辛、九死一生纔來到這裏,連時俊和都被她說服了,哪裏會因爲聞人熾的一個冷臉走人。
她笑得好不得意,“我纔不走呢,我要留下來陪爹爹一起打山匪,然後凱旋!”
“別鬧了。”聞人熾無奈地嘆口氣,這幾乎是他對青雪說得最重的一句話。
時青雪卻好像沒有看到他的爲難,反而‘噠噠噠’地跑到他身邊,一手圈住聞人熾的手臂。
沒注意到戰甲覆蓋下男人的僵硬,志氣滿滿地說:“大哥,你放心,我們誰都不會折在這裏的!我們都能活着回去,你相信我!
我會保護你們的。”
最後一句話說得很輕,像是底氣不足般。
任其他人聽了恐怕都會捧腹大笑,笑時青雪的不自量力,可在場的三人卻皆是一怔,都從這話裏聽出了虔誠、聽出了決心。
聞人熾的觸動最大,他幾乎就要相信時青雪了,相信他們都能平安歸去。
然而,哪有所謂的平安啊!
這是一場必死的局,他與時俊和的局,不會活着,也不能活着。
聞人熾抿着脣,硬着心拂開青雪的小手,重複:“別鬧,快點跟莫世子離開,不然一切都來不及了。”
時俊和一直看着聞人熾,聞言眸色一暗,卻贊同地說:“阿熾說得沒錯,你快回去吧!”
“爹爹!你說話不算數!你說好不趕我走的!”
時青雪控訴般地瞪着時俊和,後者避開她的目光,沉默。
“你們!”時青雪被氣到了,真不明白這兩個榆木腦袋是怎麼想。
她敏銳地覺察出兩人絕對不是單純地想抵禦山匪,可她說不動他們啊!
求助的目光不自覺就轉到了莫君揚的身上——他從進來後就保持沉默,彷彿不存在一樣——對方像是心靈感應般,視線也看向了她,仍是那幅無喜無悲的神情,卻意外有安撫作用。
時青雪的心一下子安定下來。
莫君揚終於開口了:“如果我說有辦法令時將軍與聞人將軍全身而退,二位也不考慮嗎?”
另兩個男人紛紛看向他,似有詫異。
時俊和看了聞人熾一眼,對方面有猶豫,卻最終沒有開口。
他便道:“多謝莫世子美意,行軍佈陣之事本帥自有決斷。”
拒絕得毫不留情,片刻後又忍不住說:“在下還有一個不情之請。青雪無辜入局,還望世子能夠平安將她送回時家,在下感激不盡。”
“爹!”
時青雪簡直要以爲自己耳朵失聰了,她的父親一向知人善用,怎麼也不應該有全身而退的法子放着不用,一定要往死路上走呢?
時俊和不理他,看着莫君揚,等一個承諾。
可莫世子向來不把旁人放在眼裏——包括時俊和——他只看着青雪,淡淡地說:“你出去把其他幾位將軍叫來,我們重新商量戰術。”
說是商量,跟直接下令沒什麼區別,哪怕他此時只是個毫無實權的瑞王世子。
時青雪被屋裏兩個榆木腦袋氣到了,氣呼呼地哼了聲,又‘蹬蹬蹬’地跑了出去,不給他們阻攔的機會。
聞人熾當即怒道:“莫世子,這裏是時家軍,你沒有任何權力命令我們!”
莫君揚像是沒聽出他的怒意,視線掃過兩人,冷淡開口:“我只說一點:青雪不會讓你們死,以命相搏的那種,所以,我不管你們之間有什麼恩怨,又或者準備如何赴死,你們都不能死在這裏。”
陳述句,不是商量,更爲強硬的命令。
聞人熾下意思就想回一句:我們要如何與你何干?
但不用問也知道答案,莫君揚並不在乎他們是生,或是死,他要時青雪活着,所以他們也活着。
“或者,你們能夠勸她放棄你們跟我走,那你們就算要當場叛變我都每意見。”莫君揚就像是看透了聞人熾的心思,在他開口之前又似笑非笑地回了一句。
聞人熾啞口無言。
他的內心正進行着一場激鬥,一邊是血海深仇,一邊是時青雪的性命。
他整個人像是陷入了渾噩之中,不願冒頭,就不用抉擇。
“熾兒……”時俊和擔憂地看向聞人熾,怕他真的鑽進死衚衕。
與此同時,一道溫柔的呼喚也在他心中響起,來自母親的柔情。
“熾兒,你要永遠記住,死人已經死去,活人還要活着!”
聞人熾猛地一震,這句話一直深深地印在他的腦海裏,甚至在時磊過世的時候他還用這番話勸慰過,可如今到他,反而着想了。
天平已經發生傾斜,他的雙眸漸漸清明起來。
雖然還是很不爽莫君揚不可一世的態度,但他還是恭敬地問:“你有什麼辦法能夠阻擋山匪襲擊,保全時家軍?”
“最好的防禦是進攻。”
聞人熾冷笑一聲,彷彿在說這位嬌生慣養的莫世子又多無知,“若是我們有本事破陣的話,那我們就不至於陷入如此困頓了!五行陣不破,如何進攻?”
莫君揚神情淡淡,“我可以破陣。”
時俊和目露驚訝,“世子也懂奇門遁甲之術?”
“不懂。”
好不容易升起一點希望又被完全打破,聞人熾沒忍住開口諷刺:“世子該不會以爲折損大幾百人的五行困陣是擺家家酒,你說破就能破的吧?而且現在我們已經在陣中,你要想破陣,簡直是癡人說夢。
我不會讓時家軍陪你發瘋的!”
時俊和沒有開口,但那態度顯然也同意聞人熾的說法。
“誰說不懂五行陣法就不能破陣的?”
莫君揚淡淡地將話還回去,劍眉一挑,“你以爲我是如何帶青雪進來的?”
聞人熾頓住了。
是啊!
若是莫君揚拿五行陣法毫無辦法的話,他根本不可能帶着青雪找到身處陣中的時家軍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