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家也有人過來,幾個小輩都來弔唁五皇子,紅大老爺還差了人來問這邊有沒有需要幫忙的。白鶴染婉拒,畢竟紅家也遭了殃,自己府裏的事都忙不過來呢!
府門外前來的朝臣依次進來弔唁了,七皇子君慕南帶着白家的孩子一起擔負起還禮的責任。
白鶴染勸君慕凜:“進宮去吧!父皇一定有許多話要對你說,我見你衣袍沾血,想是回來的路上也遇了敵襲吧?郭問天的大軍剿滅了二十萬,不知剿沒剿乾淨。”
“應該就是那些了。”君慕凜說,“這些年我和九哥接二連三地摧毀了不少老太后的私兵營,而郭問天本身並沒有多少兵馬,比起老太后的兵來,可謂鳳毛麟角。”他擡起手捋了捋她的頭髮,“染染,我知你傷心,卻不知該怎麼勸。我也不說讓你別哭這樣的話,只對你講,如果想哭就哭出來,哭靈對死去的人也是好事。你心裏的弦繃得太久,總有要斷的一刻,與其爲日後埋下隱患,不如現在就哭斷了。先斷了,再繫上,以後就好好過自己的生活。”
白鶴染嘴角泛起苦澀來,“我哭過了,二皇子的刀插進他心口時,我就已經哭過了。君慕凜,你知道我最難受的是什麼嗎?不是他獨自出城迎敵身受重傷,而是我明明告訴他我可以救活他,他卻不肯讓我治,也不肯喝我的血。他是一心求死,是一心要用死來破了這個局。我殺了那麼多人替他報仇,可是仇報了又能如何呢?人還是走了。”
她嘆了一聲,“回宮吧,晚些時候我也要回天賜鎮去,阿珩來了,我必須得回去見她。”
君慕凜點點頭,“聽說了,有一位奇女子助你迎敵,是無岸海對面的那位姓鳳的皇后。染染……”他有些猶豫,“她來了,你,你會不會跟她走?”
她一愣,“跟她走?去哪裏?我爲什麼要跟她走?”
他指了指西方,“跟她上大船,到無岸海的對面去。你們那樣要好,你會不會想要去她的國家,會不會放棄東秦?”
她搖頭,“不會,這裏是我和我的親人用血染過的疆土,我不會輕易就放棄。何況阿珩有阿珩的生活,從前也好現在也罷,我與她之間從來都是相輔相成各據一方,而不是誰依靠誰,更不是誰保護誰。她有她的國,我也有我的家,只有各自強大,方能共同成長。還有……君慕凜,我捨不得你,我失去了這麼多親人,若再失去你,今世這一遭,我就又白走了。”
他將人擁入懷中,緊緊一攬,隨即放開,“等着我,出宮之後隨你一起到天賜鎮去。”
君慕凜走了,那些來弔唁的朝臣竟不知爲何都鬆了口氣。雖然面對白鶴染時他們也緊張,特別是白鶴染這一身的血觸目驚心,濃重的血腥氣更是刺鼻子。他們在想這些下人也不說給天賜公主換身衣裳,這樣子太可怕了,能讓他們一下就想起昨夜的戰亂,和城外的屠殺。
但是這些比起君慕凜給他們帶來的壓迫感,就實在不算什麼了。
雖然十殿下沒有參與這場平亂,甚至都沒有參加宮宴,可他們就是害怕,就是認爲這位十皇子回過神來之後會着手整頓朝綱,也會整理這一系列事件。到時候誰有罪沒罪,誰有事沒事,十皇子心裏自會有一杆秤。
人們很想跟白鶴染說說話,想打聽一下十皇子有沒有說過要怎麼處理這件事情。畢竟白家受了擠兌,還死了人,依着十皇子的脾氣,這事兒不可能就這麼算了。
但他們也只是想想,誰也不敢跟白鶴染說話,因爲白鶴染凌厲的目光時不時掃過他們一眼,那些在宮宴上幫她說過話的人踏踏實實的,但沒幫她說過話的,還有當時站了中立的人,這會兒就開始心虛了。
好在白鶴染只是冷冷掃過,並沒有多說什麼,直到所有人上過香,行過禮,也接受了還禮,都走出凌王府了,白鶴染依然沒有多說一句話。
靈堂再度安靜下來,但這麼一折騰,一整天眨眼就過,這會兒又快到傍晚了。
林氏早就去廚下安排做了晚膳,不管怎麼說飯還是要喫的,夜裏還得守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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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皇子一直沒走,但其他的皇子除了君慕凜之外也沒再有人來過。倒是君靈犀宮裏的人來了一趟,說君靈犀病了,有些發熱,太醫院說是這一宿折騰的,不但傷心過度,還有些嚇着了。白鶴染給了那宮人一枚藥丸讓他給君靈犀帶回去,如此纔算放心。
白蓁蓁心神不寧,因爲君慕凜回來了,但九皇子卻一直都沒有回來。派出去打聽的人一撥又一撥,卻都沒有九皇子的消息。
白燕語一直跪在地上燒紙,但是她看不見,所以邊上有丫鬟幫着遞給她一張她就燒一張,有時候不小心手碰到火盆,燒出一個泡來,她也不在意。
紅氏悄聲問白鶴染:“燕語的眼睛能治嗎?小小年紀,總不能讓她就這麼看不見了。”
白鶴染點頭,“紅姨放心吧,能治的,但肯定不是現在治,她現在的狀態也不可能讓我上手。不如讓她哭個痛快,待喪事辦完我再與她好好說說。”
紅氏點頭,又抹起眼淚。白鶴染便對紅氏說:“紅姨去紅府看看吧,我知道你心裏頭擔心着,去看看,哪怕看一眼再回來呢,總也能心安。”
紅氏卻沒答應,“不了,紅家的幾個孩子都能過來,說明府上是真的沒事。這邊這情況也走不開呀,許多事情都等着張羅呢!阿染……”她拉了白鶴染一把,兩人走出靈堂說話,“還有個事你得拿主意,就是五殿下安葬的事情。當初李賢妃都葬在皇陵之外了,五殿下怎麼辦?葬入皇陵肯定是又要起紛爭的吧?可如果不葬入皇陵還能葬在哪裏呢?白家祖墳嗎?我總覺着他不見得能願意葬在白家,所以這件事情比較棘手。停靈要麼三天要麼五天,這件事情總要有個安排,不如你給拿個主意吧!”
白鶴染也犯了難,是啊,葬在哪呢?皇家不合適,白家也不合適,而且從憑心說,她也不願意讓君慕豐落葬白家,因爲白家不配。
“葬到天賜鎮後面的山上吧!”這聲音是白燕語的,小丫鬟扶着她走了出來,站到白鶴染身前,“二姐姐,紅姨,將他葬在天賜鎮後面的山上吧,他一定樂意的。”
“燕語。”白鶴染知道她的意思,葬在天賜鎮後面的山上,君慕豐就可以一直看着天賜鎮,看着他心裏真正想看見的那個人。
“二姐姐,咱們都明白,所以就依了我,讓他葬在那兒吧!這座王府雖然給了我,但我依然會在天賜鎮常來常往,你就當是我想要離他近一些,我想到了鎮上之後,一擡頭就能看到他在那裏,那樣我心安。姐,求你了。”
白鶴染不再說什麼,點點頭,應了下來。但上山開陵墓也是急事,總得有人操持。
七皇子主動將這件事情攬了下來,立即就帶着手下離開,準備往天賜鎮去了。
白鶴染將自己的公主玉牌交給他,算是給天賜鎮閻王殿的一個憑證。
林氏勸着孩子們換着班兒去喫東西,唯白燕語不喫,只說喫不下,又默默地跪回靈堂邊上,默默地燒起紙錢。
冬天雪從外頭進來,附在白鶴染耳邊小聲說:“主子,冷小姐從晌午起就一直站在府門外頭,也不進來也不離開,就在那兒站着,嘴裏頭叨叨咕咕的,也不知道在說什麼,主子要不要去看看?屬下見她狀態不是很好,可別出什麼事。”
白鶴染聽得眉心微皺,冷若南?
她帶着冬天雪出了凌王府,可再找冷若南卻又找不到。劍影說:“剛走了,被冷家的人勸上馬車走的。臨走之前在地上挖了個坑,把她隨身的一個香包埋了進去,就在那棵大樹底下。”劍影隨手一指,正是凌王府門口那棵老樹,得有個百多年了。
冬天雪問她:“要不要挖出來看看?那冷小姐也是奇怪,埋個香包乾什麼?”
說着話就要去挖,卻被白鶴染給攔了,“別去,埋就埋了,又不礙事,不要挖出來。”
“可是這府以後是三小姐的,香包會不會不利?該不會是詛咒之類的吧?”
白鶴染擺擺手,“不會,那只是一個女孩子對思慕之人的懷念和不捨,她只是想留一樣東西陪着這座王府,與詛咒無關。”她認真地告訴冬天雪,“我在東秦朋友不多,冷若南算是一個,且是最爲我看重的一個。所以那樣的話以後不要說了,她不會害人。”
冬天雪低下頭,知道自己想差了,趕緊認錯。
凌王府裏有人出來叫她們進去用晚膳,可是誰能喫得下呢?白鶴染便告訴那人:“去跟紅夫人說一聲,我得先回天賜鎮一趟,一夜戰亂,鎮上還不知怎麼樣了呢,我回去看看,最晚明日就回來。”
凌王府的人趕緊應下,還主動去府裏要了車,白鶴染認出,那車是君慕豐以前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