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青雪往前躲,但莫君皓的手如影隨形。她連抗爭的機會都沒有,就昏睡過去。
嬌小的身子往前倒去,莫君皓伸手想將人攬進懷中,但當空一支長箭破出,逼得他往後仰去。
等他重新坐穩馬上的時候,時青雪已經落入了一個黑衣人的手上。
“該死,你如果敢傷她,我會讓你以及你的主子都死無葬身之地的!”莫君皓抽出劍,目光冷冽地等着這個半路劫出來的人。
這是第一次莫君皓表現出來凜凜殺意,若是旁人看了早就不寒而慄。
也只是旁人。
黑衣男子抱着時青雪穩坐在馬上,瞥了莫君皓一眼,不說話,駕馬就想走人。
莫君皓還是第一次被人無視得那麼徹底,頓時怒氣上涌,直接揮劍朝對方砍去,但對方不知從哪裏抽出一條長鞭,在他還沒看清之前,長鞭已經卷走了他手中的劍。
黑衣男子已經騎馬走了好幾步路,拉開雙方的距離。
“莫君揚!”
莫君皓心中靈光一閃,忽然喊了出來。
對面的男子終於給了反應——停頓了會兒,甚至回頭看了他一眼——但隨即又轉身要走。
莫君皓鬆口氣地同時卻更加不肯放人,縱身擋在馬匹前面,質問:“你要把青雪帶去哪?”
“與你無關。”黑衣男子,也就是莫君揚開口了,冷冷淡淡,絲毫沒有因爲對方識破自己的身份而轉化態度。
“她是我救下來的,我不會讓你搶走的!”莫君皓護了一路的人,險些把命都摺進去,不管來人是誰,他都不會允許別人捷足先登的。
莫君皓空手朝莫君揚擊去,後者縱身下馬,步步拉開與前者的距離,一直沒有出手。
“哼,你不跟我打,就更加別想帶走青雪了。”
莫君揚仍是不動手,淡淡地說:“她不會願意回京的。”
莫君皓一愣,手中的動作停下來,“那你要把她帶哪裏去?”
莫君揚沒有回答,但答案已經不言而喻。
“你瘋了嗎?”莫君皓詫異地瞪圓了眼,他就不相信對方不知道眼下青羅山的情況。
不管他們誰去都是送死!
莫君揚不應,見他停手,又重新上馬,一副‘你說完了?說完我就走了’的冷淡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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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君皓被氣得夠嗆,再次攔住他,“我知道你覬覦青雪,有心討好她,但我絕對不會允許你拿她的性命開玩笑!”
義正言辭,活像他纔是將時青雪真正放在心尖上的人。
也不知道前世費盡心機娶了時青雪又把她打入地獄的人究竟是誰?
莫君揚的目光終於落在了莫君皓的臉上,帶着深沉的探究,但最後都化作一生嗤笑,“沒本事陪她同死同歸,你不配。”
莫君皓怔住了。
等他再回神的時候,莫君揚已經抱着時青雪策馬南行,哪怕那看上去更像是一條不歸路。
莫君皓笑了笑,滿是苦澀,不知道是因爲莫君皓那句‘你不配’還是他的默認。
——
遠在青羅山,聞人熾領了三十精兵攻山,再次敗歸,精兵死傷過半,他也身負重傷,臥牀不起。
但這也沒能阻止他悄悄命人往京都方向找尋時青雪,只同樣一無所獲。
“熾兒不必擔心,青雪不會有事的,也許路上有事耽擱了。”時俊和將這一切看在眼裏,忍不住輕聲安慰了句。
比起聞人熾的擔憂,他這個做父親的反而更加相信自己的女兒,但這份放鬆有多少無可奈何就不得而知了。
送往樊城的信件已經過了三天,毫無迴音。
要不是商憑不願意來,要不就是有人從中作梗,信件根本送到商憑手裏。
不管是哪種結果,都意味着這場攻山之戰,要靠他們自己的力量了。
“將軍,大事不好了!”副將劉才書急急忙忙地衝了進來,臉上再沒有往日的沉穩。
時俊和眉色一緊,忙問:“出什麼事了?”
劉才書掀開營帳的簾子,把時俊和帶到了營帳外頭,指着上山的方向,“今早上巡邏的士兵就發現起了山嵐,但昨日下了雨,山間溼氣大,所以也沒在意。
但現在都到大中午了,霧氣不見消散還愈演愈烈,將整個營地都籠罩其中,五丈外不可見,這可不像是一般的霧啊!”
時俊和擡頭去看,果然見迷霧覆蓋了整個營地,他連營地外的柵欄都不太看得清,實在古怪得很。
“將軍,您說這該不會又是山裏那些怪物搞的鬼吧?”劉才書一個五大三粗的男子漢,也是被奇門異術整怕了,說到都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有可能,偵查兵呢?查得怎麼樣了?可找到新的攻山路了嗎?”時俊和擰着眉,滿臉肅穆。
一提這個,劉才書的臉更白了,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
時俊和不耐煩地瞪了他一眼,“有事快說。”
劉才書苦着臉,“咱們派出了三批偵查兵,但沒有一個活着回來的,我們甚至連屍體都沒有看到啊!”
“這麼嚴重?”
時俊和相信自己訓練出來的兵,精英中的精英,如果不是惡劣到難以招架的地步,絕對不至於全軍覆沒的。
如果真的全軍覆沒,那是不是也意味着……
劉才書急了,“將軍,古語云某兵者,量力而爲。咱們要不還是先退到青羅縣,與青羅縣令商議一番再作打算吧!咱們的人經不起再損失了。”
時俊和沉銀道:“皇上給的旨意是進攻,如果我們現在撤兵,那可就是公然抗命。”
付川卻說:“那是皇帝老子不心疼咱的兵,您也不心疼嗎?就是上西北戰場跟涼國狗打死了也好啊!一個剿匪,連山匪的毛都還沒有摸到,就折了近三成兵力,簡直見鬼了。
再說了,就算剿匪成功又怎麼樣?殺的是咱莫國的人,有什麼可值得驕傲的?”
很多武將都是草根出身,貧苦的生活讓他們太明白什麼叫‘迫不得已’和‘生活所迫’,對剿匪一事很不熱衷。
時俊和很清楚自己下屬的心思,沒有批判,只道:“你們先回去,我再和熾兒商量一下。”
劉才書和付川對視一眼,又同時應了下來,“是!”
雖然聞人熾在時家軍的資歷尚淺,但他的膽識和才幹都得到了大家認同,對於時俊和所謂的商議都沒有意見,只是往營帳內瞥了一眼,就離開了。
時俊和又在門口站了會兒,眼看着濃霧越來越濃,嘆了口氣,重新走入營帳。
聞人熾正好披了件外套要起身,他忙走上前把人扶住,低斥:“身體還沒有好透,做什麼起來?快躺好……”
“我不礙事的。”聞人熾堅持起身。
時俊和拿他沒辦法,只好把他扶起來,又把剛纔的事情跟聞人熾說了下。
“熾兒,這件事你怎麼想的?”
聞人熾正低着頭,看不清神情。
許久,時俊和都以爲對方沒有他聽清楚他的問話準備再問一遍時,才見聞人熾擡頭,問:“青雪,還是沒找到人嗎?”
時俊和一時無言,有些無奈,又有些哭笑不得。
直直地盯了聞人熾半晌,調笑般問:“熾兒,自從知道青雪來了青羅山,你算過你平均一天要問我幾次這事嗎?”
聞人熾低頭不語,像是慚愧,更像是無聲地對抗。
時俊和拿這樣的聞人熾一點辦法都沒有,他重重地嘆了口氣,收斂玩笑的心思,正色地問:“這裏沒有別人,咱們父子兩說說心裏話吧!”
這節骨眼?
聞人熾詫異地擡頭,彷彿在說:你在跟我開玩笑麼?
內憂外患之際,談什麼鬼的心裏話啊!
時俊和裝作沒有看到對方的神情,淡淡地說:“我聽青雪說過,她曾對你說過要嫁與你?”
聞人熾不知道時俊和葫蘆裏買的是什麼藥,遲疑了會兒,答:“是。”
“你拒絕了。”
點頭。
“爲什麼?”
聞人熾一怔,隨即苦笑,答案早已經準備好,“哪有爲什麼,當然是因爲我……”
“別人或許看不出來,但我又如何不知道你喜歡的人是青雪。”時俊和強行打斷聞人熾的話,說出了事實。
聞人熾急着否認,“不是的,父親,您誤會了!我……”
時俊和卻一件件地數:“出征前最後去的是落桐閣,哪怕那時候青雪整日圍着四殿下轉,你在落桐閣的院子裏等了整整一天都沒把人等回來;
我請西席先生教你們幾個詩書棋畫,你其他三藝皆疏,唯獨作畫一事上小有成就,可從不畫人,我唯一見過一副你畫的女子就是青雪,我沒有說錯吧?”
一項項證據直接讓聞人熾的臉漲得通紅,抓耳撓腮,十分無措的樣子,吶吶地喊:“父親。”
時俊和微微一笑,“其他生活的細節就更不用說了,從你五歲那年被我接到時家,青雪剛剛出生,你的童年、少年甚至青年都基本是圍着她轉,連寶寧都比不上啊!
父親過世後,我忙於軍務,慧娘還要照顧生病的寶寧,那時候我們誰也沒有發現她因爲祖父的死幾乎陷入奔潰的邊緣。是你,費盡心機讓她從死亡的陰影中走出來,寸步不離,陪她長大,所有人都以爲你只是寵溺自家的妹妹,可……”
他嘆了口氣,深深地看着聞人熾,道出事實:“熾兒啊!你這哪是把她當妹妹一般疼愛,你根本就是用盡心力養大自己心愛的情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