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葉昀回來了
課堂上,教師傾情授課聲與講臺下「刷刷」的寫字聲融為一體,有專心讀書的,自然也有走神的,而走神的是成績向來名列前茅的優等生,這場景並不多見。
葉依宏把手頭上最後一個紙團扔了過去,砸中了前排少女的腦袋,對方則置若罔聞,繼續盯著窗外發呆,窗邊微風吹過,拂起了幾縷髮絲,少女的側顏好像透著光,她用指尖把髮絲勾回耳後,嘴角又不知為何翹了起來。
葉依宏「嘖」了一聲,打心眼裡拒絕那人這幅模樣,乾脆把頭扭向一邊,眼不見為淨。一整天,八個多小時,從早上到現在,他的孿生姐姐葉依晗一直保持著這種魂不守舍的狀態,原因只有一個,
——他倆的哥哥,葉昀要回來了。
我支楞著腦袋,想起距離上次與哥哥見面已經七年了。
在我印象中,從小我就愛纏著哥哥,哥哥走到哪兒,我就跟到哪兒,恨不得洗澡都跟著,那時總被人打趣,說「葉昀後面跟了兩條小尾巴」,兩條小尾巴指的就是我和葉依宏。
實際上我和哥哥差了六歲,照理說玩不到一起,他每天又被兩個不懂事的小屁孩瘋狂尾隨著,尤其是我,動不動鬧著求抱,即使這樣,哥哥也從未嫌煩,總是嘴角一彎,溫溫柔柔的將我抱起。
七年前,哥哥匆匆趕往國外留學,他雖然與家裡聯繫頻繁,尤其是他的後媽——也是我總愛操心的生母,每週不見他聯繫就念個不停,但單獨和我的聯繫卻少之又少…
我每次發消息,他都忙得隔幾天再回,字裡行間也總是那幾句熟悉的說辭,沒一點新意。
如今才回來,但時間相隔實在太久了,也不知再見面時會不會生分。
我巴巴的等到放學,拉上我弟就衝向自家專車,司機哪裡見過我這幅模樣,好奇的多看了兩眼才發動了車子。
我甩開葉依宏的手,葉依宏黑著臉瞪我,我裝作沒有看見,拉開車簾望著車外的風景。
算算時間,葉昀中午就該到家了,相比於我,葉依宏似乎對他的回來態度冷淡。
「等會兒見到哥哥,你要表現的熱情一點。」我看到葉依宏默不作聲的揉著自己的手心,想起我們似乎很久沒有牽過手了,每天除了互懟就是冷戰。
他「呵呵」一笑,用實際行動表達了對我的反抗。
「你以前不是很粘著哥哥嗎?」我撇撇嘴,人一走,茶就涼,俗話說的果然沒錯。
葉依宏卻忽然抬起頭,一字一頓:「我粘著的人,可不是他。」
我被他的眼神嚇了一跳,心臟「突突」的跳著,好久才嘟囔著:「行行行,就我是你哥的跟屁蟲。」
「……」
車內又恢復了安靜,直至下車我都沒再看他一眼。也算是我們相處的常態了,說不了幾句就陷入沉默。
我站在家門口,還沒邁步就有些膽怯,我吐出一口濁氣,平復了下心情,猛一抬頭就撞見一雙溫潤的眼眸,我措手不及,沉澱了七年的情緒翻湧上來,讓我的眼眶有些濕潤。
「哥哥……」
後面那句「你回來了」沒能說出口,我想像以前一樣肆無忌憚的撲倒他懷裡撒嬌,但莫名的,我感覺到我們之間隔了堵透明的牆,令我無法前進。哥哥望著我,即使微笑著,也不是以前那樣滿眼寵溺的模樣,反倒是禮貌與克制占了多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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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依晗。」他輕輕應了我一聲,便將目光轉向葉依宏。
哥哥的模樣沉穩了許多,要我說,現在比以前更好看了,輪廓清晰分明又不淩厲,但溫文清朗的氣質倒一直沒變,不像葉依宏,帥得咄咄逼人,我反而覺得太外露了些。但他們兩個站一起時,畫面還是很和諧的。
接風宴上,我一直盯著哥哥,忍不住不斷跟他搭話,他嘴裡雖然應著,但又懶得看我,我想把七年缺失的份都補回來,但七年夠改變很多事了,他似乎是嫌我煩,也只和除我以外的人寒暄著,如果是以前的他,絕不可能如此冷落我。
哥哥挾了塊拔絲蘋果,他下意識與我對視,在我殷切的目光下,筷子轉了個彎就把蘋果放入自己碗中。我嗜甜,但哥哥又不愛吃甜的,還以為他要夾給我,結果發現他是想故意氣我。
轉眼間,我的碗裡多了塊剛剛心心念念的拔絲,我把蘋果扔回給葉依宏:「現在沒胃口了。」
「那你想吃鬆仁玉米還是蜜汁山藥?我讓廚房點上。」葉依宏也不惱,孜孜不倦的問我。
「都不用了。」
我繼續撐著腦袋欣賞哥哥的顏他的談吐成熟,面對親戚的調查戶口般的盤問也應對自如,條理清晰,每年最煩的這個環節現在成了一種享受。
「博士學習辛苦嗎?」
「在英國生活怎麼樣?」
「小昀現在交女朋友了嗎?」
等等,總而言之,就是極其套路化的這些……
「交了。」
我心底猛地一沉,好像有人掐緊了我的喉嚨,有種快要窒息的感覺,他說的每個字都像錘子一樣敲擊在我的心上,我聽見血肉與鋼鐵碰撞中炸開「嗵嗵」的聲音。
「過段時間,我帶她來見你們。」
接風宴上頓時炸開了鍋,連父母都是一臉驚訝,哥哥在視頻的時候從未說過交往的事,有時母親還會打趣說交交外國的女友之類,那時他只是笑著說沒這個想法。
可能遇到對的人,以前的所有想法都可以拋棄了吧。
我一陣反胃,忽然什麼胃口也沒了,葉依宏瞧見我難看的臉色,對著手掌呼一口氣,然後把手心貼在我背上。這是我倆小時候常用的安撫對方的動作,好幾年沒做過了,沒想到他還記得。我的意志被摧毀了,我無法說服自己推開他,即使葉依宏是我最想遠離的物件,但這時,我需要別人支撐。
我望了眼葉昀,他溫和的敘述著他與女友相識的經過,比起熱戀中提及心上人會羞赧的情侶,他的表現倒是更像是用幻燈片做工作報告的白領。
我仔細的聽著他說出的每個字,宛如心口淩遲。
但是這些,還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