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這樣一鬧，褚紅生了場大病。
聽聞差點沒救過來，但她到底還是活了過來。
她在村子裏的事情已經傳開，如今不肯再出門，就是阿秀都不想再和她一起玩兒了。
再次聽到她的消息是在半個月後。
聽大娘說她成親了，對方是隔壁村的。
“個子矮矮瘦瘦，都二十歲了，家裏有些田地，日子應該能過得不錯。”
昌大娘低聲嘟囔了聲，又看了眼褚顏，想到她上回那樣發了狠的打人，雖看上去很恐怖，又想想她做一切都是爲了昌遮，竟也接受了下來。
褚顏忙活着手裏的事情，無意問了句，“二十歲了爲何還沒娶媳婦？”
“怎麼沒娶？之前娶過，被他給打跑了，同村的哪裏還有人敢嫁給他，也就褚紅這種，如今她爹孃都恨不得把她早點嫁出去。”
“……”
褚顏抿了抿脣。
她又想到了阿七。
阿七告訴她，在她的世界裏，女孩子可以有很多次選擇的機會，哪怕是嫁人了也能和離，可以選擇自己想要的生活，還能掙大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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爲何她的這個世界，女孩子就要遭受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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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不明白。
褚紅在出嫁前一天來了昌遮家。
她臉色看上去很是灰敗，臉頰都凹陷下去，整個人都變得沒精打采，像是生了什麼大病一樣。
當時褚顏正在房間裏看書，她就站在院子門口，目光怔忡地盯着。
褚顏一個擡頭的功夫被她嚇了一跳。
大娘以爲她又是來幹架的，呵斥了聲，“你想做什麼？”
褚紅愣了愣，這纔回過神來，只垂了垂眸，低聲道，“我想和褚顏說說話。”
末了，又補充了句，“嬸孃放心，我不會再做那樣的事情了。”
大娘下意識朝褚顏這邊看了過來，還未開口，褚顏就已經點了點頭，“讓她進來吧。”
褚紅整個人的狀態都與原先不同了，她侷促着站在門口，目光在房間裏打量了一遍，眼眸閃了閃，也不肯再往前。
褚顏給她倒上茶水，往一旁的椅子上努了努嘴，“先坐下。”
對方彷彿受了驚嚇一樣猛地擡頭。
“我也不會打你了。”
她開玩笑似的說了句，褚紅愣了一下，嘴角硬是扯出一抹虛弱的笑來，走到一旁坐下。
關了房間的門，褚顏這纔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你在看書嗎？”
褚紅聲音輕輕地問了句。
“嗯。”
她又道，“我挺羨慕你的。”
“羨慕我什麼？”
“昌遮喜歡你。”
褚顏笑了，也不知怎麼的，那笑中帶着幾分薄涼和諷刺，褚紅還以爲自己是眼花了。
緊接着，她就聽到對方雲淡風輕地說了句，“這世上最沒用的就是喜歡。”
褚紅不解，她想讓男人對她好，喜歡她，希望自己能被呵護，就像是昌遮對褚顏一樣。
所以她羨慕，嫉妒，發瘋。
可是哪怕她發瘋，最後那個人也不會屬於她。
“我要嫁人了。”
她嘆了口氣，聲音中沒有任何期待，更像是認命。
褚顏心底有一瞬觸動，但她很快就強壓下情緒，點了點頭，表示自己已經知道了。
褚紅又道，“上次被你打了之後，我本來是想好好生活的，但發現好像做不到。”
“大家都開始避開我，時刻都在提醒我犯過的錯誤，我知道我不該那樣對你，這也是我的報應。但他們沒有給我改過的機會。”
她哭了。
整個村子，她不知道自己能找誰說這件事。
她恍惚覺得或許只有褚顏能懂她。
躊躇猶豫了好半天，她才鼓起勇氣走到這裏。
“改過的機會不需要別人給。”
褚顏淡淡說了句。
或許是經歷過許多，她現在心冷得很，但也軟得很。
她能理解此時褚紅的感受，那種走錯路之後無法回頭的無奈，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在畫中的漫長光陰裏，她都在悔恨。
褚紅愣愣地盯着她看。
那雙眼睛裏的迷茫、震驚、痛苦，都無處遁形。
她才十五歲。
阿七總說，十五歲的女孩就要嫁人生子太過殘忍。
是啊，自己也才十四歲，她遇上昌遮，然後愛上昌遮，後來被拋棄，又愛上別人……前世死的時候也才二十多歲，是阿七說的人生最燦爛的年紀，卻像是老人一樣心灰意冷的死去。
“褚顏……你好像變得不一樣了。”
褚紅盯着她，幽幽的說了句，臉上都是迷茫。
“你現在像是……像是個世外高人，很是縹緲。”
“說來好笑，你雖打得我很疼，但我現在反而不恨你了。”
“你說得對，機會不是別人給的。”
她呢喃着又說了很多，目光定定的落在褚顏身上，“我想再問你一個問題。”
“你說。”
“你會和昌遮在一起嗎？”
“你放心，我不會再阻礙你們了。”
她又補充了句。
褚顏笑了。
她總這樣疏離的笑着，彷彿置身事外一樣。
“我和他會不會在一起，和你從來都沒有關係，只是我與他之間的事情。而且，我應當不會和他在一起的。”
她給褚紅一個很讓人驚訝的答案。
這讓褚紅整個人都愣住。
過了好半天，她纔回過神來，古怪地看了眼褚顏。
在褚紅眼裏，昌遮是她能接觸到的最好的男子了，她無法理解褚顏爲什麼不喜歡，或者說她想要的男子是比昌遮更好，更有錢的嗎？
可儘管褚顏再怎麼好看，就算真的嫁到鎮上，也未必能遇到昌遮這樣對她好的。
她有滿肚子的話，本想勸勸褚顏。
可到了嘴邊的話不知怎麼就是說不出口，直覺告訴她，褚顏這樣的女人不需要她的指點。
“我知道了，謝謝你。”
褚紅起身要離開。
她手搭在門上，身後，褚顏悠悠的聲音傳來，帶着幾分感慨。
“活着很好，不是嗎？”
褚紅愣了一下，她腦海中有個瘋狂的想法，褚顏是不是死過？
可是很快她又覺得自己的想法太過荒謬，
於是她點了點頭，“對啊，活着很好。”
“昌大哥？”
門外，褚紅驚呼的聲音傳來，緊接着就解釋道，“我只是找她聊聊天，你別誤會，以前是我不對，抱歉。”
說完後，褚顏就在窗戶那裏見到了褚紅倉皇出逃的背影。
昌遮在門口站了很久，看上去臉色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