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軟的觸感讓昌遮身體僵了僵，一瞬間就卸了力氣。
他側頭，褚顏卻並未看他。
她那張小臉上泛着森然寒意，是他從未見過的。
察覺到褚顏是站在自己這邊的，昌遮心口沒由來軟了一下。
“拿？不問自取就是偷！別人不同意去拿就是搶！怎麼娘活了一大把年紀，連這點道理都不懂麼？”
褚顏沒好氣地說了句，完全不顧情面的話讓陳氏整個人都愣住。
她不敢相信地盯着褚顏，像是不認識她了一樣。
以前的褚顏怎麼敢說這種話！
她向來都是軟糯可欺的，怎麼今日竟這般硬氣？
定然是昌遮和這老寡婦和她說了什麼。
陳氏臉色愈發沉下來，“我是你娘！百善孝爲先！是我沒教好你，竟讓你這般不孝！大家夥兒都看到了，我還怎麼活啊！？”
她自己說不過就面相衆人，試圖從他們那裏得到支持。
大家心裏頭也跟明鏡兒一樣，陳氏打的什麼心思，他們清清楚楚。
但到底都是一個姓氏的人，平日裏都是低頭不見擡頭見，於是也有人違揹着良心說話。
“是啊，怎麼說也是你娘，這麼多年把你拉扯大，怎麼胳膊肘還往外了？”
“就是就是，白眼狼也不是你這麼當的。”
邊上的人忙說了句。
褚顏笑看了過去，“嬸子的孃家前幾日過來借點米，怎麼也沒見嬸子給她？她還是生你養你的娘，與我這可不一樣，我這娘只是養了我，可沒生我。”
她說話溫溫柔柔，偏偏是軟刀子一樣，纔出口就見了血。
那說話的女人當即紅了臉色，訥訥道，“我……我這不是家裏已經揭不開鍋了嗎？”
“喲！這樣啊，嬸子家炊煙還升着呢，我方纔經過還聞着米飯的味道，可香甜了。村子裏誰人不知道去年嬸子家的水田豐收得很，年底的時候還賣了糧食呢。可有這回事？”
昌遮不種田，他的米面都是在外面買的，有時候村子裏有人家富餘，他也會買些。
巧了不是，就買了他們家的。
“情願賣掉賺錢也不願意借點給孃家，這就是嬸子的孝順麼？”
褚顏這小嘴張張合合的，說完後對方恨不得找個地洞鑽下去。
邊上的人面面相覷，頓時也不敢再多管閒事。
陳氏氣的不輕，當即衝了出來。
“你這小蹄子，兩日不打是要上房揭瓦了不成！今日老孃非要你厲害不可！”
眼前突然竄出來個人，昌遮正要動作，卻被褚顏抓着手捏了捏。
她自己往前走了兩步，在陳氏揚起手的時候，她看準時時機猛地抓住。
“娘！”
她冷聲喊了聲，眼神卻冷得很，彷彿要殺人一樣。
陳氏猛地對上這雙眼睛，整個人都愣住。
褚顏嘴角勾起冷笑來，“這裏不是你撒野的地方，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你……你還能打我不成！”
“打你是輕的，褚元是怎麼來的，想必爹不知道吧？”
她忽然湊過去，在陳氏耳邊說了句。
對方身子猛地抖了抖，不敢相信地盯着她。
褚顏鬆開手，十分冷靜地往後退了兩步，眸光落在對方倉皇的臉上，“想必娘也不想讓女兒爲難吧。”
她一句話說得十分無辜。
陳氏猛地看了過來，手揪着胸口的衣服，心慌得很。
“我……我……”
她說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陳氏深深地看了眼褚顏，確定她似乎真的知道點什麼後，更是驚起來一陣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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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眼神發虛，雙腿發抖，吞了吞口水，這才強壯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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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都是誤會。”
“慢着！”
褚顏冷冷地說了句，陳氏正要離開的身子陡然僵了一下。
“給大娘道歉！”
陳氏當即要跳起來，卻想到什麼又陡然轉變了臉色。
她十分不甘心地瞪了眼褚顏，假模假樣地走到大娘身邊，“你看，這以後都是一家人了，日後還是好好相處吧。”
大娘一臉受寵若驚。
她在村子的這麼多年，極少受到這樣的尊重，一時有些接受不來。
褚顏卻冷冷道，“我說的是道歉，娘是不是理解錯了？”
陳氏咬了咬牙。
這小蹄子，她非得找個機會好好收拾了不可。
這樣一想，她深吸口氣，“對不起，今日讓昌姐姐受傷，是我魯莽了。”
“快別說這話，我也沒怎麼傷着。”
大娘終於回過神來，忙說了句。
陳氏看了眼褚顏，見她沒話說了，趕忙找了個藉口離開。
衆人見沒好戲看了，也都紛紛散去。
但所有人心裏都留了一個疑惑，褚顏在陳氏耳邊到底說了什麼，竟讓她立刻就改變了態度和主意。
就是昌遮和大娘也忍不住想問一問。
褚顏只笑了笑，沒打算多說。
這是她的底牌，有了這張底牌，陳氏在她手底下翻不起任何風浪來。
若是褚大牛知道褚元並不是他親生兒子，以他的脾氣，陳氏怕是要被他活活折磨死。
等人都散開了，昌遮出門去山上收獵物。
褚顏在院子裏縫製衣服。
等他回來的時候，夕陽的光在她身上披上金光，她整個人都變得溫柔了幾分。
大娘在廚房忙活做飯的事情，瞧着昌遮這模樣，打趣道，“看傻了？愣着做什麼，還不快進屋把東西都放下，也不嫌沉！”
褚顏聞聲看了過去，瞧着昌遮身上掛着好幾樣獵物，愣了一下。
“好多啊！你果真厲害！”
“今日還算少的。”
昌遮聲音沙啞暗沉，眸光落在那張被太陽曬紅的臉上，晃了晃神。
當她說他厲害的時候，他總有種莫可名狀的歡喜。
“顏顏，你也準備一下，該喫飯了。”
“遮兒！去，洗把手！”
大娘笑得臉上的褶子疊了好幾層，經過今日的事情，她心裏對褚顏的認可又多了幾分。
愈發覺得這是個難得的好孩子。
想到這裏，她又不自覺去看昌遮，如果二人能在這裏陪着她生活，不知該有多好。
褚顏目光卻在桌上的美食上，發現他們家的伙食是真好。
村裏再有錢的人家也做不到頓頓喫肉，在這裏肉像是不要錢一樣。
想想前世她剛來的時候，還總惶恐不安，覺得自己配不上，搶着幹活又扭扭捏捏，如今卻都只顧着享受了。
還有半年，今年夏末秋初的時候，昌遮應該就會恢復記憶回到京城了。
那時候，她也會找到自己真正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