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待人回了宮,簪英會魁首的禮品也由皇帝身邊的主事太監王公公發放。
是一把鑲着紅色瑪瑙的弓箭,重的林落翎拿都拿不起來只好先讓落蘇拿着。
見大會結束,看夠了鬧劇的看客也都開始準備離場。
林落翎也正要走,本來想着先把雲隱送回家的,沒想到從對面匆匆忙忙跑過來一箇中年男人。
他臉上有了些歲月的痕跡,但眉宇之間的英俊之氣仍在。
腳步匆忙口中卻不喘,氣息平穩,應當是個高手。
他好像沒有料到雲隱會和自己呆在一起,先是愣了一下,隨即恭恭敬敬的行了個禮:“老奴見過林小姐,我是雲川王府的管家劉長生,剛纔有事離開一會兒,沒想到世子會跑到這裏,多謝林小姐照料了。”
他其實早就到了,只不過看到雲隱和林落翎相處的還不錯,林落翎也沒有傷害他的意思,纔等比完了過來。
林落翎搖搖頭,她很客氣的讓了一步讓劉長生將雲隱領走。
但云隱卻不是很想走的樣子,想要牽她的衣服卻又有些害怕的不敢牽。
只好將頭喪氣的垂着。
林落翎見狀想起上一世自己大嫂之前哄小侄子的樣子便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頭:“好了,和劉先生回去吧,我明日得了空就去尋你。”
雲隱霎時間臉有些紅,連脖子都染上了微粉,不過他好似很受用,還是乖乖的站在了劉長生身後點了點頭。
送走雲隱,林落翎也感覺身體好像有些不太舒服。
可能是重生的副作用,胸口有些悶悶的。
她叫上落蘇準備離開,誰知道聽到了一個再熟悉不過的聲音。
“姐姐這是要走嗎?我見姐姐沒坐馬車,不如和妹妹一起吧?”林落雨披着粉紅色斗篷嬌滴滴的正從不遠處過來。
林落翎不想理她,她甚至恨不得這張臉再也不要出現在自己面前。
真是見一面都嫌惡心。
但林落雨顯然不是很想給她這個機會,她快步走了幾下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姐姐,我只是有些話想要對你說。”
林落翎不着痕跡的皺了皺眉,她漫不經心的撲掉自己肩上的雪花,根本不拿正眼看林落雨:“說。”
林落雨心中疑惑,這個一向頭腦簡單對自己親熱的嫡姐今日怎麼會如此冷漠?
但顧不上其它,林落雨再次蹙着眉開口:“姐姐怎麼能讓落蘇和太子殿下對打呢?她身手高強,若是將太子殿下打出病來,我們將軍府可如何負責?”
聽她提起將軍府,林落翎終於願意冷眼看向她,真是好大一頂帽子。
“負責?妹妹不知是耳聾還是眼瞎?太子身上沒有傷痕,落蘇已經極力退讓了,是太子自己認輸的。”
林落雨震驚的看向林落翎,她今日竟然不想平日一樣叫太子哥哥了?提起太子,語氣竟這樣疏離。
“可是太子,太子他明明神情痛苦,一看就”
“就什麼?”林落翎不耐煩的打斷她的話:“剛纔給他診治的人是皇上身邊的太醫,妹妹是不相信太醫,還是不相信皇上?”
林落雨一時間慌了神,她趕緊看了看周圍還沒走完的人羣,似乎有人在竊竊私語。
質疑君主可是大罪,她趕緊語無倫次的解釋:“我沒有,我我”
林落翎冷笑一聲錯了錯身子準備離開,背後突然傳來一聲清冽的男聲。
“是本太子技不如人,你又何故爲難她?”
林落翎忽然站定,她轉身看向後邊的太子,眼中情緒莫名。
恨意,痛苦,怒火,夾雜着清醒的悔意在她眼神中閃現,唯獨沒有一絲一毫的歡喜。
她是悔,但她上一世也確實對太子付出過真心,若不是如此,她也不會如此恨。
複雜的情緒一閃而過,她又恢復了那種淡漠的表情:“臣女參見太子殿下。”
太子也注意到了她的反常,平日裏這個人只會不顧禮節的喊自己太子哥哥,今日怎如此客氣。
太子看了看旁邊一臉委屈宛若霜打的梨花一樣的林落雨,再次想到她是爲自己打抱不平才被訓斥的,不禁心中升起一股正義之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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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平日裏不懂禮節也就算了,爲何現在如此疾言厲色?”太子殿下居高臨下的訓斥着她:“真是讓本殿失望。”
林落翎心中並不想和這個人有太多的交流,便只當他在狗叫:“太子殿下今日過來就是爲了訓斥我嗎?”
太子見林落翎並沒有一分被他訓斥的委屈和羞愧,他不禁有些疑惑。
這又是什麼欲擒故縱的把戲?
他沉聲開口:“我不管你現在在耍什麼把戲,我只是來告訴你,男女有別,你我都不是小孩子了,以後不要再纏着我了。”
太子比她高了半個頭,林落翎揚起脖子對他微微笑了一下,似乎沒有半點不開心:“太子殿下說的對,您就當我之前是瞎了眼才喜歡纏着您,從此往後,我們再不會有半點瓜葛。”
她語氣決絕,倒讓太子有些驚訝,林落雨也震驚的停止了裝哭的動作。
不過太子很快反應過來,強忍着身上的痛苦揮了揮衣袖將手背在身後:“如此最好。”
三人分道揚鑣,林落雨快步的走上前上了馬車,今日林落翎太過反常,她得和母親商量一下此事。
解決了太子這個大麻煩,林落翎倒是心情頗好的仍然走了回去,落蘇有些不放心的問
“小姐,您真的不喜歡太子了?”
林落翎點點頭編了一個合理的理由:“我們幾人從小一起長大會有些情愫很正常,但那不是喜歡,大病一場我也想明白了,家人才是最重要的。”
落蘇放下心來吐了口氣,明明比林落翎年長不了幾歲,但是卻欣慰的看着她:“將軍一定會很高興的。”
她之前跟着將軍,知道將軍常年在外征戰,對這個女兒想念的很,只是因爲小姐整天追着太子,基本很少回家,一心只想住在宮裏,將軍和夫人無奈也只能隨着她的性子。
小姐如今能想通,今年春節將軍回來定會開心。
林落翎回府後孃親還沒從宮裏回來,她便直接就累得去睡了。
是夜。
雲川王府書房。
雲隱坐在桌子後邊拿着一張寫着字的紙在細細的看着,如瀑的長髮被玉冠高高的束在了頭頂,燭光映着他如玉般的面孔像是給他鍍了層鎏金,眼睫毛微微垂下,被映成金黃色的眸子在光下熠熠生輝。
只是此時的他眼神清明,再無半分懵懂。
“你是說她爲了救我還打了太子?”
劉長生站在他對面點了點頭:“林姑娘身邊的人是個高手,她每一招看似在放水,實則力道都擊在內裏,沒個一兩月,太子好不完全。不過世子放心,尋常人看不出來也診斷不出來。”
雲隱輕笑:“我雖每日只清醒這一兩個時辰,但你也不必拿這話逗我。”
他握着信紙的手有些用力,手背青色的脈絡由此清晰可見:“畢竟她那般喜歡太子。”
劉長生趕緊解釋:“我也覺得奇怪,但林姑娘確實是這麼做的,而且她還說明日得空會來尋你。”
雲隱腦子忽然一陣刺痛,他知道自己清醒的時辰要到了。
自從小時候喝下藥後,他就變得癡傻,經過這幾年的祕密治療,一個月前終於在入夜後能夠變的清醒一會兒。
從片刻到一炷香再到如今的一兩個時辰。
他交代完書信中的事情後就有些睏意,他站了起來就準備去臥房,月白色的衣袍淺淺拂過門檻,似乎還有什麼未言,只他出房門之後還是頓了頓,背對着劉長生猶豫的開口說道:“若是她來……不用檢查直接請進來。”
劉長生搖搖頭偷笑:“是。”
唉,這孩子,即使覺得自己是在誆騙他,也還是願意相信這個他期待了很久的謊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