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氏連連寬慰了徐氏幾句,道:「這些話,三嫂存在心裏便好,莫要去老太君跟前說道。」
徐氏也不是渾人,一聽這話就明白過來,頷首道:「我心裏明白,我也不是元婧。」
沒憑沒據的,只靠想像,就去吳老太君跟前胡言亂語,那是穆元婧才能做的事情。
一來,她說話做事本就不著調,二來,她是吳老太君的親女兒。
吳老太君待媳婦們再好,媳婦和女兒還是不同的。
有些話,做媳婦的是絕對不能說的。
哪怕有一天,吳老太君主動向陸氏問起這事體來,陸氏又頗受老太君器重,她也不能一拍腦袋就說自個兒贊同穆元婧的看法,這裏頭肯定肯定如何如何,這樣只會適得其反。
唯有稍稍說幾句心裏話,又替吳老太君考量幾句,再模稜兩可一番,剩下的留給吳老太君自個兒琢磨去。
吳老太君是個精明人,慢慢的就品出個味道來了。
況且,還有單嬤嬤。
從單嬤嬤嘴裏說出來,也比從媳婦們嘴裏說出來要好。
徐氏轉了轉眸子,低聲問道:「大嫂那兒如何說?」
陸氏抿唇,道:「我多多少少跟大嫂提過,她自己能想轉過來。」
徐氏頷首,目光一厲,道:「他們要興風作浪,我就不信,我們幾房合在一塊,還能叫他全部拿捏了!
你說得對,我不能去嶺東找連康,只有等他們回到京裡,在老太君眼皮子底下,我看他們有什麼膽子下毒手!」
陸氏見徐氏雖然氣憤,但總算沒有失去理智,心裏安穩不少,道:「三嫂,那這些日子,你可千萬要吃好些睡好些,等著連康他們回來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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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氏和陸氏兩人嘀咕了很久,柏節堂裡,吳老太君用了早飯。
周氏不動聲色瞧著,吳老太君的氣色說不上好,不曉得是昨日掉了那麼多眼淚,還是心裏存了事,沒有歇好。
等退出來的時候,周氏拉著單嬤嬤問了幾句。
單嬤嬤苦笑,幾句話在喉嚨裡轉了轉,終是道:「老太君上了年紀了,夜裏睡不好,就跟奴婢說了會子話。
說的都是大爺小時候的事情,到後來,老太君就掉眼淚,說好好的孩子,當年說不見就不見了,真是讓她操碎了心。
原本這輩子就不指望了,半大不小的孩子,在北疆冬夜裏沒了蹤影,定是叫狼給叼跑了,沒了活路了。
現在,總算是大難不死,能回來了。」
周氏頷首,她已經明白吳老太君的意思了。
吳老太君昨夜定是和單嬤嬤說起了穆元婧,很多事情,以前是沒有契機去想,也不會去想,更沒有誰捅破那層窗戶紙。
而穆元婧不怕說些傷害吳老太君的話,侯府裡越熱鬧,她在地底下看得越高興,所以她敢說。
有穆元婧的話在前,又並上穆連康的消息,吳老太君想不多猜測都難。
這真是苦了老祖宗了。
不敢信,不想信,不願意去思索,可那些東西還是一股腦兒往腦袋裏鑽,逼著去來回琢磨。
周氏去了議事的花廳,等把府裡中饋都安排妥當了,這才喚了雲棲來,把書信都交給他。
雲棲仔細,也曉得這些信中內容非比尋常,沒讓鳴柳再到柳樹衚衕裡,約了個僻靜之處交接了。
鳴柳急著要趕回嶺東去,收下書信後,就要翻身上馬。
雲棲趕緊拉住他:「這些日子,夫人在嶺東還好吧?你跟我說兩樣夫人的事體,我媳婦急著問呢。」
「她要問,怎麼不自個兒來問?」鳴柳瞥了雲棲一眼。
雲棲笑道:「這不是在家帶孩子嘛,哎呦你是不知道,那個渾天大魔王,尋不到娘就哭,哭起來整條衚衕都跟炸雷一樣。」
鳴柳捧腹大笑:「得了吧,不就是看今天太陽大,捨不得讓你媳婦出門來嘛!還扯東扯西的。」
被鳴柳說穿了,雲棲也不惱,疼媳婦嘛,又不是丟人的事情。
「咱們爺不是把昌平伯給拿下了嗎?」鳴柳說道,「當時,爺領兵沖回宣城,夫人娘家的大伯圍了伯府,等裏外合圍,收拾了那群私兵,卻不想,有歹人進了府衙,澆油放火燒了夫人和府衙裡女眷孩子們在的屋子,還拿著刀子要傷人。
夫人當場就把那歹人砸暈了,那歹人燒死在夫人跟前,嚇得夫人半天回不過神來。
等我們爺到了,才算哄回來了。」
剛開始,雲棲聽著還挺熱鬧的,越到後頭越駭人了,他的臉也不禁白了白。
夫人和杜家太太奶奶並哥兒姐兒們差點叫歹人給傷到了,夫人親眼見到歹人燒死還嚇懵了,這話他能跟錦靈講?
他前腳說完,後腳錦靈就鬧著要去嶺東伺候夫人了。
就算不叫她去,夜裏也會做噩夢。
雲棲瞥了鳴柳一眼:「你就讓我跟她說這個?」
「這不是挺好的嘛,夫人又沒事。」鳴柳說完,也不管雲棲,一夾馬肚子就跑了。
雲棲雙腿追不過四蹄子,只能忿忿。
定是他昨天叫鳴柳穿女裝,鳴柳故意作弄他。
「小氣鬼!」雲棲嘀咕了一聲,摸了摸腦袋,就回柳樹衚衕去了。
山峪關的七月末,白日裏還熱得人一身大汗,夜裏慢慢就冷下來了。
穆連瀟這些日子忙碌,和穆連康兩兄弟一直在軍中生活,小鎮子上,只余杜雲蘿和莊珂兩妯娌帶著孩子。
莊珂沒學過女紅,綠洲上也不興這些,但她看到杜雲蘿給穆連瀟綉荷包,給延哥兒打絡子,不禁也來了興趣。
杜雲蘿教她做綉活打絡子,莊珂則說起了關外的生活。
唱歌跳舞,喝著馬奶酒,騎著駱駝在沙漠裏穿行,與關內截然不同的生活,聽得屋裏的丫鬟婆子們都一怔一怔的。
「我們那裏,自由是自由,但生活並不富足,全靠首領截些商隊,把貨品送去城中換些糧食回來,」莊珂道,「古梅裡城,我從未去過,只聽說那裏的人待我們這些在綠洲上生活的人很是疏遠。我小時候問過父親,父親說,爭權奪利,無論在哪兒,都是一樣的。」
杜雲蘿抿唇,會說出這樣的話,莊珂的父親,應當不是尋常小戶人家出身,是厭倦了爭奪的生活而浪跡天涯,還是在爭奪中敗北不得不遠走他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