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說的一之臉上滑下了三條黑線, 真會這樣嗎。
連溫玉放下齊秋甯的手,她站了起來,拿過了一直溫着的炖兔肉,再次蹲下,放在齊秋甯的嘴邊,“你餓了吧,吃些,不然你一會受不住的。”齊秋甯緊抿了自己的薄唇,唇角的血絲似又是多出了一些。
“謝謝,”他端過了碗,拿起筷子吃了起來。
“還有沒,”一之讒的直流口水 。
清歌翻了一下白眼,拿過了一邊烤好的兔腿,這可是她給自己留的夜宵,真是便宜了這個家夥了。
一之拿過了烤兔腿,現在也不想什麽氣不氣了,拿起來就啃了起來, 還不斷的說着好吃好吃的, 這簡直就是他吃過最好吃的東西了,要知道,他們已經有好幾天沒有吃過飯了,喝過水了,能活着都是天大的幸運了。
連溫玉見齊秋甯吃完了那些兔肉, 臉色似乎也是好了一些。
她再次站了起來,從一邊的拿過了自己的藥箱,然後打開,“傷在哪裏?”她問都着齊秋甯,已經知道他這絕對不會是輕傷,他明顯的失血過多,要是再不治,可能他就要流血流死了。
齊秋甯将手放在自己的胸前,然後用力的一扯衣服,就聽到了一陣抽氣聲,有一之的, 也有清歌的。
天啊,這到底是什麽傷啊,從胸口到了腹部,直接就有一尺長的傷口,幾乎都可以看到了裏面的骨頭,血已經染紅了衣服,可是他卻硬是沒有哼一聲,這還是人嗎,清歌摸摸自己的胳膊,怎麽感覺自己都是有些寒了, 她别過臉,真是不敢看了,她是不怕血,可是這麽長的傷口,她真受不了。
看的受不了。
不要說清歌了,就連一之也是跟着害怕,他一直知道公子受傷了,可是從來都沒有見過他的傷口,這一見還真的讓他吓了一大跳。
“公子,你……”他感覺自己的眼相有些酸,那有多疼的。
他本來還想要說什麽的,清歌卻是瞪了他一眼,如果不想死人的話,就給我閉嘴
一之隻好委曲的閉上了嘴,可是他就是不明白,自己什麽時候竟然被一個小孩子給管住了,她說不說就不說,不動就不動的。
他瞪了清哥一眼,清歌卻抱着自己的劍在閉目養補課,而他又是偷偷看了一眼連溫玉,就見連溫玉不慌不亂的從藥箱裏面拿出一根針,然後穿針引線,不會吧,五之感覺自己的胳膊上起了細小的雞皮疙瘩,她不會是要縫了他們公子吧。
“你不……”他這話剛出來,又是被清歌一瞪。
連溫玉拿過了一邊的軟布了給了齊秋甯,“咬着。”
“不用,”齊秋甯眯起雙眼,“我不會咬斷舌頭的。”
“好吧,”連溫玉是最明白這個男人的性子的,他一直都是這麽狠,對敵人很,原來對自己,他也是這般狠。
她拿起針,卻是感覺手在抖,也不知道怎麽的, 她以前從來不這樣,難道是因爲,是他。
“沒事,”齊秋甯突然伸出手,握了一下她的肩膀。
連溫玉咬了一下唇,然後她低下頭,用力的吐出了肺内的一口濁氣,當針尖刺到了皮肉之時,她可以清楚的感覺到這個男人身上的肌肉的緊繃,還有他脖子上不時跳動的青筋。
人的血肉之軀,怎麽可能不疼,那些被她縫過的,哪個不是哭爹喊娘,最後都是被清歌嫌吵給揍暈的。
可是,他,她真的下不了手。
當縫完了傷口之後,齊秋甯身上的衣服都已經濕透了,連溫玉也是一樣,她從來都沒有這樣認真過,也沒有這般在意過,就連清歌都是注意到了。她實在是不知道了連溫玉怎麽會對這個男人這般特别,這根本就是從來沒有發生過的事。
連溫玉的性子自小就是冷情,這幾年來一直也沒有變,可是對這個人,好像真的有些不同。而她又是說不出來爲什麽。
連溫玉此時根本就沒有多餘的心思亂想,她從藥箱裏拿出了藥,不要錢的給齊秋甯傷口上灑着,看的清歌都是眼角抽了幾抽,她這小氣的小姐,什麽時候用藥這般大方了。
連溫玉擦了一下自己頭上的汗水,然後替齊秋甯拉好了衣服,他的傷已經處理好了, 可是他的人卻沒有多少力氣,不知道什麽時候睡着了,隻有濃眉一直都是緊緊的皺着,沒有松開過。
連溫玉拿過自己腰間的小荷包,從裏面拿出了一粒藥喂給了他,可是很快的又是拿了一顆,她感覺還不夠,再拿了一顆。這一連就是給他喂了三顆。
清歌的已經看不下去了,那可是救命藥,不是這樣吃的。
“你給我家公子吃的什麽啊?”一之傻了眼了,這簡直太血腥了,這小姑娘竟然用針會縫人。
“救命藥,一顆難求,”清歌沒好氣的瞪着齊秋甯,然後再是一之,“她小氣的都不給我一顆,卻是給那個人三顆,三顆啊,再死的人也要爬起來了,” 一之再次傻眼了,真的嗎。一顆果然難求,他怎麽也是感覺有些心疼疼的,他也沒有一顆啊。
“連城,過來,”連溫玉叫着趴在一邊連城,連城抖了抖身上的毛,走了過來,步子十分的優雅自然,一之差一點尖叫出聲,“豹子!”
“你鬼叫個什麽?”清歌怒了,“能不能閉上你的嘴巴,吵死了。我還要睡覺呢。”
一之委曲的閉上了嘴,豹子,豹子啊,那可是豹子啊。
連溫玉将手放在連城的腦袋上,“連城,再去抓隻兔子好嗎?”
連城眨了一下豹眼,然後跑了出去。讓一之真的看的傻了眼。
連溫玉這才是拉過了齊秋甯的手腕,将手放在了他的手碗之上,她到了今天才知道,原來在這個男人一身黑衣的包裹之下的,竟然是那樣一幅傷痕累累的身體,大小小傷不斷,新傷舊傷更是不斷,他到底受了多少傷,吃了多少苦,難怪他的性子會是這般生硬,隻是因爲受了太多的苦,跟一直養尊處優的齊君然比起來,他的日子過的或許真的是像是地獄了。
她拿出了那個荷包,然後塞在他緊緊握起的拳頭裏面。
這時一道風了吹了過來,連城已經回來了,它的嘴裏還叼着一隻肥兔子,然後放在了地上,跑到了一邊趴着不動了。
“清歌,熬些湯吧。”連溫玉對着清歌說着,清歌站了起來,不發一言的拿起了兔子,熟練的去皮清洗,很快的這裏又是有了肉香味,讓一之不知道咽了多少口水。
香,真是太香了,他已經快要讒死了。
而外面的天已經麻麻亮開了。
連溫玉抱過了自己的被子,然後走了過來,蓋在了齊秋甯的身上,她不能在這裏多呆了,她還要事要去做。
齊秋甯,如果我們有緣,還會再見的,她站起來,晨起的風吹在她的身上,帶着絲絲冷意讓她不由的打了一個冷戰,
似乎,一天比一天更加的冷了。
清歌熬了一大鍋的免肉,連溫玉隻是吃了一小碗,然後将所有的,包括這口小鍋全部的留給了齊秋甯他們。
“我們走了,”她站了起來,拍了一下身上的衣服,也沒有回頭,更沒有去看齊秋甯,因爲她知道,他一定會活着,他要奪回齊家的一切,所以,不管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傷,他會活着一直一直活着。
上了馬車,清歌問着連溫玉,
“你把救命丹都是給了他了。”
“恩,”連溫玉将手還在一邊的小桌上,已經累的想要睡了。
“你何時這般大方的?”清歌玩着自己的劍,實在想不通。“那個人你認識嗎?”
“恩,”連溫玉應了一聲。
“很特别?”清歌再問。
“恩,”連溫玉擡了擡眼睛,“他是不同的。”
好吧,清歌不再問了,再問也是問不出什麽了,她用力的抽了一下馬鞭,馬嘶的叫了一聲,就已經帶着她們遠離了這裏,而再次見面時,或許真的就是物事人非了。
等她們到了們蒼洲之後,才是感覺這裏簡直就可以人間地獄來形容,到處是死人的屍體,臭氣熏天,滿街的老鼠亂跑,活着人也都是向别的地方逃命,隻有那些半死不活的,或者實在走不了的,隻能在這裏一天天的等死着。
連溫玉帶上了紗巾,這才是感覺空氣微微的能夠聞了。
她下了馬車,不知道白老在哪裏, 他是早她們一步來的,說是要幫他們看看地方,隻是, 這有什麽可看的, 到處都是死人,到處都是屍體,也到處都是病。
“這裏,”清歌指了一下方向。連溫玉不解,“你怎麽知道的?”
清歌用劍指了一上牆上,“老頭留下的記号,就是讓我們跟着去吧。”連溫玉一看 ,果然的,牆上有着一個老頭模樣,。胡子很長,到是很像白老自己的長相,一路上都是有記号的,而她們跟着記号找,還真的找到了白老。
“徒兒們,你們來了,”白老穿着一身舊衣服,頭發也是亂成了一窩稻草,“快來,幫師傅的忙。”
連溫玉走了過去,她蹲下身子,次手放在眼前病人手腕上,确實是瘟疫,很重,都快要死了,她摸摸自己的腰間,都忘記了救命丹她都是給齊秋甯了,她打開了藥箱,用了另一種藥,這種藥她做的多,雖然不救命丹可以吊着人的一絲氣,卻是可以給病人多少一些體力。
她又是拿出了自己的銀針,也顧不得這些人身上是不是髒了,是不是有臭味,就已經開始救了起來,确實白老不冷血,而她更不。
此時另一輛馬車,卻是跑過了這城,隻是在這個小城停了幾秒鍾,然後就轉了一個方向快速的跑了過去。
齊秋甯握緊手中的藥瓶,微眯的雙眼深沉的也是讓人看不到底,。
“公子,能不能給我一顆啊?”一之看的直流口水,聽說這可是保命藥啊,可以救命用的,他們家公子不久前還半死不活的, 現在又是活蹦亂跳了,雖然說有些誇張,可是氣色是騙不了人的。
那小姑娘的醫術确實是好, 最後還給了公子這麽一個小瓶子,瓶子裏面裝的可都是救命藥啊,他可是清楚的看到,她給公子吃的就是從這個小瓶裏倒出來的。
齊秋甯将藥瓶放在自己的身上,他靠在一邊的閉目養神,根本主沒有給一之一個回應。
一之扁了下嘴,公子,你小氣。
而他知道,這救命丹他是要不到手的。
這輛馬車越走越遠,而蒼洲的瘟疫還在繼續,已經有不少人放棄了這裏,這裏的到處都是死寂,到處都是臭味,朝廷不是不想管,而是沒有辦法管,大夫也是派了,治不好,官員也是派了,死了。
這一來幾往之間也沒有人再敢來了,久而久之,這裏也是成了一個死城。
連溫玉将火把放下,不管是人還是動物的,都會在這一刻化成灰燼。火光映着她的小臉,分外的蒼白,不過就是幾天的時間,她就已經瘦了很多,可是她救的人,卻是沒有幾個。
她第一次看到了自己的渺小 ,她一直以爲自己的醫術已經極好了,甚至就連白老有些地方都是不如她,可是到了今天她才是發現,她要學的還有很多很多。
她轉過身,身後的百姓望着那些火光,臉上有着恍忽,有着麻木,有着等死的認命,也有着不是希望的希望 ,誰可以讓他們活下去,老天嗎。
連溫玉望着這天,沒人知道,真的沒有人知道。
“走吧,”白老走了過來,拍着連溫玉的肩膀,“小玉兒,我們已經盡力了,這是命,你能做到這一步已經可以了,你已經救了上百人了,夠了。”
“死的更多,”連溫僵直着身子,唇角跟着無力的一抿,是啊,她救了幾百人了,可是,死的又是多少個幾百人,她眼睜睜的看着他們在她的面前死去,第一次,第一次的,她見到了這麽多的死人,這麽多的失去,妻了失去丈夫,,孩子失母親,那一個個孤單凄涼的身影,就這樣壓在她的心上,竟然會是如此的沉重。
她以前只想着讓自己不受别人的傷害,可是現在這麽多生命的離開,而她無力的去救時,她卻是多麽希望,自己還可以救更多人的命,醫者父母心,她懂了,她終于是懂了。
她擦了一下自己臉上的淚水,眸中的傷痛還在繼續,她的心也是在疼了,爲了這些無家可歸的人,
他們一個攙扶着一個,在失去了親人之後,現在還要失去自己的家,這裏已經真正的死城,死了的,就在這裏化成煙化成土,沒有死的就要托家帶口的離開這裏,或許只有一個人,或許只有一張嘴,就這麽離開他們的家裏,去哪個雖然陌生,卻是可以讓他們活下去的地方,等過了一年,或者兩年之後,更或者還需要更久,這才才會再次重新成爲一個城池。
她上了馬車,疲憊無比的趴在桌子上就已經睡着了。
清歌拿過了一邊的小毯子替她蓋在了身上,“ 師傅,小姐還小,你想要累死她嗎?”
白老歎口氣,“我們是醫者,生老病死是要看淡的,小玉兒的性子太過冷清了,這樣對她不好,讓她累些也好,最起碼,她以後可以多一些救人之心吧,不要總是那般生硬。”
清歌若有所思的看着連溫玉,就見她的眼下方有着淡淡的青印,依舊帶着稚氣的臉,似乎是一下子長大了很多
這樣真的好嗎,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不過,看師傅的樣子,那應該是錯不了的。
畢竟,師傅是絕對不會害自己的徒兒的。
她抽了馬鞭子,這一路風雨無阻,不出幾天就回到了松林邊邊,連溫玉睡了好幾天才是感覺了睡夠了,她吃着書院裏的飯菜,才是感覺這肚子第一次的吃飽了,吃了很久的野菜,她感覺自己的嘴裏都是沒有味了。
“溫玉,你回來了嗎?”她飯還沒吃完,白海棠就跑了進來,一見就抱着她又笑又叫的,“溫玉,你去了哪裏了,怎麽這麽久都不回來,你看看,我都好了啊,”她轉了一下,然後眨了一下眼睛, 再捏捏連溫玉的臉,“你怎麽瘦成這樣了,真可憐 ,走,去我那裏吃飯,我娘給我帶了很多好吃的。”
連溫玉還沒有說什麽,人就已經白海棠給拉走了,她現在沒有多少力氣,身體也是沒有休息好,還真的掙不開生龍活虎的白海棠,果然的,在白海棠的房内放了一堆的點心水果之類的。
白海棠像是不要命一樣,不斷的給連溫玉的懷裏塞着,連溫玉的手裏一松,那些東西就直接掉在了塌上,她拿過了一塊點心放在嘴裏,點心很好吃,軟軟的,綿棉的,甜而不膩,到是很對她的味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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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吃吧?”白海棠趴在塌上,用手撐起了自己的臉,“這可是我娘親手做的呢,可好吃了。”
“恩,好吃,這麽多的東西,”連溫玉最喜歡的就這個點心了,不只是因爲這點心的味道,可能也因爲一份心意。
這是娘做的,娘最愛自己的孩子的,
這點心裏面有心,有愛,所以才是這麽好吃來着,她一邊吃了好幾塊,最後還是帶回去了幾塊給清歌嘗嘗,清歌咬了一口,雖然沒有說話,可是那點心動卻是吃了一個幹淨 ,就連渣也是不剩了。
他拍了下自己手,然後望向連溫玉。
“還有嗎?”
連溫玉搖頭,“沒了,我已經把棠棠那裏給掃光了,你要吃,可以去白府,相信白夫人很願意給你一堆,直到你吃死了爲止。”
“好,”清歌還真的答應了,她剛走了幾步又是回來了。
“小姐。”
“恩,”連溫玉吃的肚兒滾圓的,準備好好睡一覺, 再消消食。
“我沒有銀子,”清歌一本正經的說着。
連溫玉用力拿被子蒙住自己臉,像是一個孩子一樣在塌上滾了幾下,也不理人的。
清歌一臉的莫明其秒,也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麽,她摸摸自己的荷包,确實是沒有幾兩銀子,說白了,她就是白吃白住的,能有銀子才怪,恩,她摸摸自己的下巴,她現在都是在想,要不要把師傅的藥拿出去賣賣,給自己賣些零錢來着。
好像是有這個必要的,而在某一天,白老終于是發現自己的藥材不了不少。
“清歌徒兒,師傅的藥呢?”
清歌拿出了一個荷包在他的眼前晃了晃。
“這裏。”
“這是什麽?”白老走了過去,指着清歌手中的小荷包。
“銀子,”清歌老實的說着
“清歌徒兒,師傅問的藥材, 可不是問你的銀子。”
清歌甩了甩自己手中的荷包,“藥材就在這裏,”白老的眼角抽了一下,“你拿着爲師的藥材換了銀子?”
“是,”清歌站了起來,将荷包挂在自己的腰間,“我突然發現,身上沒有銀子不行,我找不來錢,只能從你這裏找,想不到會這麽值錢,”她搖了搖手中的錢袋,确實,有銀子的就是好。
白老看着她大搖大擺走出去,差一點把自己的一頭白發給抓掉不少。
‘你這個不孝的徒兒,就算是賣了錢,那也是師傅的,“他在後面氣的哇哇大叫,結果連溫玉卻是跑了進來,
“師傅,我要回家。”
“回家,爲什麽??白老奇怪的問着自己另一個徒兒,你爲什麽要回家啊,這裏不是還有半年嗎。
連溫玉登登的跑了出去,“清歌,我要回去,”
白老又是抓着自己頭發,“你,你們……”他指着兩個徒弟的背影,恨不得掐死自己算了,一個個的到底有沒有拿他當師傅啊,他把胡子氣的翹了起來,而當他出來時,他的兩個寶貝徒弟已經坐着馬車離開了
“爲什麽這麽急?”清歌趕着馬車,一路的向京裏那邊趕,她平日也沒有說過要回去的,現在怎麽就這麽急的。
“我娘有事,”連溫玉端起了桌上的杯子,微垂的眼睫看不出此時的心思,但是與也長久在一起的清歌,卻是可以從她握緊懷子的手指看的出來,她現在絕對不如她表面那般沉靜,不知道是激動,還是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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