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薇畫幾張圖稿,不知道選擇哪一張。
望春,玉壺,荷塘童趣,羅漢圖。
“荷塘童趣吧”謝玉琢抽出圖稿,小童手持荷葉遮頭,在荷塘邊嬉鬧,魚兒蹦跳出水面,飛濺起水珠,能夠刻畫得非常生動,引發聯想,營造出美好的意境。
白薇愉悅一笑,“英雄所見略同”
定下圖稿,白薇開始着手治玉。
粗繪的時候,白薇畫上兩筆端詳玉石,又比照一下圖稿,重新拿一張紙描畫,塗塗改改,總算合了心意,剔除多餘的部分,大致輪廓下來之後,白薇開始細繪。
太陽落山,白薇將線條細繪完,她放下筆墨,轉動着發僵的脖子,站起來捏揉着痠痛的脊柱。
將帝王綠小心翼翼地放在盒子裏,裝進竹簍,拿一包解玉砂蓋在上面。
謝玉琢正準備問白薇晚飯喫啥,見她要走,“不住在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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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裏有治玉工具,我就不住在這兒。等玉器雕刻好了,我再給你看。”白薇來一趟鎮上,是給謝玉琢選圖稿,再順一點搗碎研磨好的解玉砂回去。
解玉砂很重,謝玉琢主動揹着竹簍,“我送你去租牛車。”
兩人一起走出鋪子,去集市坐牛車。
集市挨着碼頭,今兒不是趕集的日子,仍是人來人往。
白薇瞧見有人在碼頭邊擺着餛飩攤子,船伕和卸貨工人,打着赤膊,隨意尋一塊地兒蹲着喫餛飩。
一碗餛飩三文錢,粗略一數,大約有十幾人在等着。
一天算下來,能有不少進項。
謝玉琢催促道:“你在看啥這解玉砂太重了,趕緊走吧把我壓壞長不高,找不到媳婦兒,你可得賠一個給我”
白薇掃過他八尺高的身材,鄙視道:“你高就找到媳婦兒了”
謝玉琢噎住。
白薇懶得懟他,“我想在這兒盤下一間鋪子,用來賣喫食。”
在這裏好做生意,人流量大,只要手藝好,自然能積攢客源。
“我爹的手治好了,得幹回老本行,編草鞋賣就是勉強餬口,等入冬壓根沒有生意。我大哥唸書走仕途,白離不是念書的材料,不論是石雕還是治玉,他都吃不了這個苦。他對我成見很深,留在身邊不太好。在這兒開一間鋪子,我娘在這兒經營,他在一旁幫忙記賬,順便搭把手。等他娶媳婦兒之後,我娘將手藝傳給他媳婦,小兩口接管這間鋪子,今後不用再爲生計發愁。”
白薇不想管白離,他是喂不熟的白眼狼。可江氏和白啓復不能不管,她只好多做打算,給白離安排好一條路子。他懂得珍惜,一輩子能夠衣食無憂。若是不知惜福,是死是活她都會撒手不管。
“這一帶的鋪子都是租賃,不會盤讓出來,每月租子錢挺高,合同一年一簽,每一年都會上漲租子錢。許多人都是先擺攤兒試試水,你有這打算,不妨讓你娘先擺攤兒。真的想要盤下一間,倒真有那麼一間。”謝玉琢指着餛飩攤子對面,臨街緊閉的一間鋪子,“這間鋪子趙老爺上個月盤下來,你可以找他,能不能轉給你。”
“再看看吧。”白薇不認爲趙老爺是好說話的人。
想從他手裏要東西,那得付出代價。
謝玉琢道:“我和他有點交情,待會去探探口風。”
白薇不想欠人情,這個地段確實好,也便沒有拒絕。
白氏玉器鋪子。
白玉煙右手打着繃帶,掛在脖子上。
桌子上面鋪展一張宣紙,她用左手提筆描畫出一副圖稿。
白薇若是在這裏,定能一眼認出,正是她和謝玉琢敲定的荷塘童趣。
白啓祿坐在一旁喝茶,沒有打擾白玉煙,見她收筆,拿着圖稿看了兩眼,瞧不出好壞,卻是十分信任白玉煙的眼光。
“煙兒,你打算用這副圖稿雕刻玉器參賽”
白玉煙擱下筆,信誓旦旦,“爹,您別小瞧這副圖稿,我今年再給您摘奪桂冠”
 
那一年,白薇便是藉着這件玉器,橫空出世,徹底打響名聲。
在玉器圈子站穩腳跟,入了段羅春的青眼。
今年無論如何,她都要藉着這件玉器拜入段羅春門下,成爲他的關門弟子
白玉煙摸着自己的手,這一回她搶奪了白薇的先機,一定將白薇死死踩在腳底下,不給她出頭的機會
“我聽說白薇也在學玉器,你說她今年會不會參加”白啓祿不放心道:“你的手傷着了,能治玉嗎”
“她參加也不會是我的對手”這個時候的白薇太稚嫩,白玉煙並未將她放在眼裏,“您放心,我會將玉器雕刻出來。”
白啓祿心裏稍安。
白玉煙將圖稿收起來,漫不經心道:“大伯家日子漸漸改善,奶許久沒有和他們來往。大伯再怎麼說都是奶的親生兒子,也該去看一看。”
白薇在鋪子裏買了綠豆,紅豆,芡實回家。
當即將綠豆和紅豆浸泡在冷水裏,又將芡實放鍋裏蒸熟,去殼裝在簸箕裏晾乾,等明天一早碾成粉,加上桂花做芡實糕。
夥計已經把豆腐瀝乾水,白薇取出來揉碎,炸了一碗豆腐丸子。
忙活完累得腰痠背痛,洗完澡,倒在牀上睡得黑甜。
心裏惦記着事兒,天未亮便醒過來,起牀去廚房做點心。
白薇經過白孟和白離的屋子,瞧見屋子透出昏黃的餘光,白孟坐在窗前的書桌邊溫書。
綠豆浸泡一夜,白薇將綠豆去皮,上蒸鍋蒸,接着開始炒紅豆沙。
江氏起身來廚房的時候,白薇已經將綠豆糕做好,一半里面是豆沙餡兒的,一半是純綠豆糕。
“真香,你做的是啥”江氏瞧着白薇將一塊塊小巧精緻的綠豆糕,裝在油包紙裏,糕點面上還印了花紋,好看極了。
“綠豆糕。”白薇拿着一塊塞進江氏嘴裏,“咋樣”
江氏咬一口,鬆軟細膩的綠豆沙在嘴裏化開,油潤清甜,和外邊賣的幹豆糕不同。
“你這個比外面買的綠豆糕好喫,是咋做的”江氏笑眯眯地說道:“你上回炸的豆腐丸子也好喫,阿遇一個人吃了半碗。”
“我在裏面加了油。”白薇將綠豆糕打包好,又將芡實糕和豆腐丸子分別包好,裝在包袱皮裏。“娘,我打算盤下一間鋪子,你帶着二弟去做點心賣,這樣他也有一個正經營生,養活自己不成問題。”
江氏心裏正犯愁呢,天兒轉冷,白啓復編的草鞋賣不出去,家裏又斷了進項,全指望着白薇一個人掙錢,也不是長久之計。
而且她最放心不下的是白離,關在家裏不是一回事,白薇的提議很心動。
江氏有顧慮,遲疑道:“哪有男人進廚房的他做這些不得被村裏人指點”
白薇嗤笑一聲,“笑窮不笑娼,咱家有錢誰會笑話”
江氏沉默,家裏窮得揭不開鍋,誰也不想跟他們一家沾邊,背地裏沒少說閒話。
窮日子過怕了,江氏想想就心裏發慌。幾乎沒有再猶豫,點頭答應下來,“可我的手藝一般,能賣點心嗎”
“我教您。白天我做玉雕,晚上騰出空教您做點心。”
“好咧”
白薇見江氏同意,臉上露出笑意。
江氏煮一碗稀粥,烙幾張面餅,當做早飯。
一家人喫完早飯,白孟打算去書院,白薇喚住他,“大哥,我做了一些點心,你帶去書院給同窗分着喫。”
白孟接過包袱,聞到一股清香,臉上露出一抹笑容,擡手摸了摸白薇的發頂,“小妹有心了。”
沈遇坐在桌邊,盯着白孟放在白薇頭頂的手,視線又落在白孟手裏拎着的點心,眸子不由得沉了沉。
白薇拍開白孟的手,“我打算給娘開一間點心鋪子,讓你給宣傳點心呢”
白孟還未來得及說話,白老太太尖利的聲音在院子裏響起,“白薇,是你弄傷煙姐兒的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