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穿着簇新的一身衣裳。
共事一段時間,顧芸娘一眼便能夠認出這個人是方誌平。
她不動聲色,放輕腳步走過去。
看着他將白色磨成粉的調料,放在裝着鹽巴的罐子裏。
方誌平拿着勺子攪拌均勻,確定融爲一體,分辨不出來。
他將罐子放回原處。
到底做賊心虛,回頭望一眼門口,一張放大的臉出現在面前,嚇得方誌平心臟猛地一跳,他捂着心口,往後退,身後是砌到腰間高的竈臺,退無可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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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誌平心臟撲通撲通地急促跳動,他用力吞嚥口水,緊張地看着顧芸娘。
他算好時間,平常顧芸娘還要兩刻鐘纔會回來。
之前廚房裏一直有人,他也不好下手。
沒想到被逮個正着
方誌平看着顧芸娘雙手抱胸,似笑非笑地掃過鹽罐子,他臉色僵硬,張口解釋,卻又無從去解釋。
“你到我這邊竈臺,做什麼”顧芸娘沒等他回答,扣着鹽罐子,端到面前。
舀一勺子,她放入口中,鹹與甜兩種口味刺激着味蕾。
糖的顆粒粗糙,他怕發現,用了點心思,研磨成細末,混合在鹽巴里,的確很難分辨出來。
而一個廚藝高超的廚子,多少份量,放入多少比例的調味,早已熟悉入骨,根本不需要去品嚐。
纔會讓他們鑽空子。
如果不是蘇景年來廚房找喫的,兩個人交談,她嚐了一口面條,只怕最後被辭退都找不到理由。
方誌平見她發現,也沒有狡辯,爽快的承認,“你的廚藝一般,就是憑藉姿色進來,我不服氣。只要你離開蘇府,我就能夠取代你”
顧芸娘看着他身上的新衣裳,這段時間,第三套新衣裳。
他家中雖然世代爲廚,家境並不好。
初次來的時候,穿着粗布短褐。
“你最近穿的這幾身細棉布衣裳,得不少銀子吧”顧芸娘並不理會他的話,自顧說道:“你有一門手藝,穿好料子的衣裳,並不稀奇。”
方誌平高高提到嗓子眼的心臟,在聽到顧芸娘後半句話時,稍稍鬆一口氣。
“你的老子娘好賭,你掙的銀子,大多被他們揮霍一空。你若是有這個條件,何必等到這幾日才穿新衣裳呢我如果沒有記錯的話,你換上新衣裳的那段時間,正好是我給主子做的飯出問題的時候。你不打算告訴我,是誰指使你這麼的”顧芸娘早在知道有人在她做的飯菜裏動手腳之後,就打算將人揪出來。
而那個時候,能夠接觸食盒的只有管家與遲曦。
她問過管家,食盒他親自送到正院,沒有經其他人的手。
管家對蘇景年忠心耿耿,絕無可能在飯食裏動手腳。
排除之後,只有與她一起共事的方誌平有嫌疑。她想到方誌平突然換上簇新的衣裳,問了管家關於方誌平的情況,她認爲有八九成是方誌平做的。
可接下來幾天,他都沒有動靜,或許是蘇景年的到來,打草驚蛇了。
她還以爲方誌平不會再動手,今日被她撞個正着。
方誌平心裏一慌,眼眸閃爍,“你說的是沒錯,我的銀子都被老子娘給賭掉了。我來蘇府掌勺,主子給開五兩銀子一個月,要身家清白的人,他們已經戒賭,我買幾身衣裳犒賞自己,難道也不行”
顧芸娘沒打算和他廢話,“你是想和我私底下解決,還是要我將你扭送到主子面前”
方誌平臉色發白,送到蘇景年面前,他絕對沒有好果子喫
他強作鎮定,“隨你怎麼說,愛信不信”將鹽罐子扔在水桶裏,他對顧芸娘冷笑一聲,“你要去告就告,拿出證據來。”
顧芸娘意味不明的看方誌平一眼,如果他知道蘇景年是什麼樣的人,從一開始,就不該招惹
他有千百種方法,讓你交代出來。
有沒有證據,重要嗎
“你動的是主子的食物,你覺得毀滅證據,我就不能將你如何了”
顧芸娘嗤笑方誌平太天真。
方誌平臉色一變,總覺得顧芸娘話中有話。
這時,管家急匆匆過來,“顧娘子,主子說這裏沒有多味的衣裳,讓您去拿一身。”
顧芸娘指着方誌平對管家說道:“管家,前幾日主子的飯菜口味不對,就是他搞的鬼。今日我過來,撞見他將糖放在鹽罐子裏,如果我沒有看見,這一鍋湯就毀了他將鹽罐子丟水桶裏毀滅證據,勞煩你將這件事告訴主子。我懷疑他受人指使,敢亂放調料,下次是不是就敢下毒了”
原先管家沒有放在心上,只是亂放調料,恐怕是方誌平與顧芸孃的私人恩怨,他想要整治顧芸娘。可聽到顧芸娘將問題層面上升到蘇景年的安危,就不能小覷了。
方誌平聽見顧芸娘污衊的話,急眼了,“管家,不是這樣的,你別聽她瞎說我是嫉妒她,同樣在蘇府做廚子,爲啥她一個月二十兩,我才五兩銀子。心裏不平衡,纔想將她趕走,這樣我就能頂替她借我天大的膽子,我也不敢害主子管家,我是冤枉的”
事到如今,方誌平也不敢隱瞞,抵死不認。
就怕管家真的信了顧芸孃的鬼話
管家臉色嚴肅,“這件事我做不了主,清不清白,得主子說了算”
方誌平一臉菜色,哀求道:“管家,我來蘇家做飯,你們也調查過我的家底,我真的冤枉求求你,別將這件事鬧到主子面前,我私底下與顧娘子求和”
他害怕丟了這份工作。
主子只有一個,廚子可以再找
事關蘇景年,管家可不敢馬虎大意
“你有冤屈,去主子跟前說”管家冷着臉,將方誌平帶走
方誌平不敢不去,他如果跑的話,更加說明他心裏有鬼
反正他也沒有害蘇景年的心思,也就跟着管家去了。
顧芸娘見管家十分上心,她心裏鬆一口氣,準備回去給餘多味取衣裳。
管家對顧芸娘道:“你隨我一起去見主子。多味的衣裳,讓暗衛去取。”
 
顧芸娘心想這樣也好,管家畢竟對方誌平的事情不瞭解,她去的話,也不容方誌平狡辯。
幾個人,心思各異,去往主院。
蘇景年將餘多味放在牀上,蓋上被子,不會涼着。
見到他們幾人過來,低沉地問道:“何事”
不等管家與顧芸娘開口,方誌平撲通跪在地上,“主子,小人鬼迷心竅,嫉妒顧芸孃的月例比我高,而我們廚藝相當,想將她趕出去,頂替她的位置給您做飯,纔在她給您做的飯菜里加重調料,讓您厭惡她做的飯菜,將她趕出去。小人知錯,下回再也不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