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份期盼,一直伴隨著金老太太。
等溫宴離開之後,老太太都很難定下心來。
她仔細琢磨著“再過些日子”是什麽日子,離今兒還會有幾天。
傍晚時,曾嬤嬤拿著食盒進來,麻利地擺桌。
金老太太看了她一眼,問:“懷定有說什麽時候回京嗎?”
曾嬤嬤道:“前幾天送了家書來,聽說還未敲定歸期,恐還要些時日。老太太您放心,北境那是朝廷大事兒,等辦得了,大老爺就回來了。”
金老太太慢悠悠“哦”了一聲。
她當然是關心霍懷定的。
不過,霍懷定那麽大一個人了,又常常出公差,她沒什麽好不放心的。
她就是想著,若是霍懷定回來了,以驍說什麽也會來府裡看一看的……
曾嬤嬤說著說著,自己也琢磨出味兒來了。
她放好碗筷,過來扶金老太太到桌邊落座,道:“四公子是個擰脾氣,這些年,邢媽媽未必沒有跟他提過您,卻沒有什麽效果。
夫人進門才幾個月,她向著四公子、也向著您,願意從中使勁兒,這不就有效果了?
只要夫人有這份心,老太太您就不用著急,她早晚會把四公子給您勸來的。”
“是,”金老太太笑了笑,“這個媳婦兒娶得真舒心。”
“夫人溫和善良,也是知道您以前撫養過四公子,您是真心實意對他們兩個人好,她才會向著您……”曾嬤嬤說到這兒,頓了一頓,似是十分猶豫。
金老太太道:“有話就直說。我們兩個老太婆,不興說一半藏一半那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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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曾嬤嬤道,“您別怪老奴話多,四公子好不容易過來,您到時候與他說些家常話,但莫要提一些他不愛聽的,免得再傷心。”
金老太太抬起眼皮子,看了曾嬤嬤一會兒,道:“我還真沒有在以驍跟前,說過什麽他不愛聽的。”
曾嬤嬤垂下了眼,沒有與金老太太唱反調。
金老太太拿起筷子,端起碗,慢吞吞用飯。
原先的那點兒期待已經在剛剛的對話裡全平複了,余下的,是無奈。
她沒有對以驍說過一句重話,但有些事,老太太自己也知道,雖然沒有說,但還是傷害了當時還年幼的孩子。
或者,曾嬤嬤是對的。
好不容易,關系有了緩和的機會,收起那些關心與愛護,只說些不痛不癢的家常,是最穩妥的……
另一廂,溫宴回到了家中。
等了會兒,邢嬤嬤和黑檀兒回來了。
黑檀兒躍到溫宴懷裡,又伸懶腰又打哈欠。
邢嬤嬤道:“去回都很謹慎,沒有叫人發現。”
溫宴點了點頭,伸手捏黑檀兒的爪子。
霍以驍回來的時候,剛好聽見黑檀兒在喵呼喵呼叫,哪怕他聽不懂,從那語氣也猜得出來,黑貓十分氣憤與不滿。
“它在抱怨什麽?”霍以驍進了次間,問溫宴。
溫宴原還忍著笑,這下破功了,笑得直不起腰來,險些被氣洶洶的黑檀兒拍一爪子。
“它嫌棄靜慈庵的那兩只橘貓不夠聰明,賞它們吃魚乾是暴殄天物。”溫宴道。
霍以驍一聽也笑了:“它還學會什麽叫暴殄天物了?”
“這個詞,它早就會了,”溫宴誇了黑檀兒一句,換來黑貓得意洋洋地抬頭,她便伸手揉了揉它的下巴,“橘貓確實聽到了唐雲翳和長公主的對話,不過……”
霍以驍坐下來,問:“不過什麽?”
溫宴的笑意慢慢收起,坐直了身子,道:“那兩人說了不少,橘貓聽懂的卻不多,只有些零零碎碎的,也不能確定它們聽懂的就是對的。”
霍以驍道:“先說來聽聽。”
“長公主他們還是關注你的身世。”溫宴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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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以驍的眉頭皺了起來,這對他來說,不是什麽讓人愉快的話題。
只是,再不愉快,該提時也得提,因為,一定會有人揪著不放。
溫宴又道:“長公主告訴唐雲翳,她在查一些舊事時,發現了一些有趣的事情,而那些,恐怕才是皇上真正的軟肋,甚至比你的出身還有趣。”
這個說法,讓霍以驍揚了揚眉頭。
“如此倒也符合之前的猜想。”霍以驍道。
他們原就想過,皇上和熙嬪的那些故事,固然能讓好面子的皇上顏面掃地,但也僅僅就是如此了。
想靠這一樁打倒一位在位已經十幾年的君王,根本就是癡人說夢。
長公主和沈家,都不至於如此天真。
他們想要扳倒皇上,手裡必須還有其他、能真正讓皇上陷入困境的把柄。
而現在看來,長公主已經有收獲了。
“還有什麽?”霍以驍問。
溫宴看了眼黑檀兒,與霍以驍搖了搖頭:“只有些細碎了的,好像提過平西侯府,但具體怎麽說的……”
聽他們說話,黑貓又急得喵喵直叫。
原先該是極其要緊的事兒,偏那兩只橘貓能耐有限,沒有聽懂又無法表達, 最後只剩下這麽些。
若是它黑檀兒在那兒,保準一個字不漏,全給溫宴偷聽出來。
現在好了,上不上、下不下的,真真煩惱!
溫宴揉了揉黑檀兒的腦袋。
她當然也會覺得可惜,卻也不至於十分遺憾。
復仇時,自然是十八般武藝,能用上的辦法全部用上,可這條路很長,難免會有曲折,她可以積極,卻決不能急躁。
黑檀兒是她的助力,但並不是全部。
溫宴想了想,道:“長公主查驍爺的身世,差不多就是二十年前的事兒,在這過程中,她到底還能發現些什麽?”
霍以驍沒有立刻回答,他倒了一盞茶,慢慢飲了。
略平複了下心緒,他才緩緩開口:“我還是在想牙城的事兒。”
今日下午,他大部分時間都待在庫房裡了。
沈燁弄得這麽神神叨叨的,霍以驍就沒有把那麽多舊年文書搬出來,免得讓人發現他在琢磨牙城。
如此久遠之事,庫房裡現存的文書並不多,只有一些籠統的內容,可當年狀況,也算是可窺一斑。
本朝與西域的關系,向來是好一陣、壞一陣。
二十幾年前,勉強平穩,卻是沒有想到,西域的幾個部落,突然自己就亂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