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三章黃雀

發佈時間: 2024-08-29 15:35: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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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域太遠、太大了。

溫宴對西域的了解,不過是外族進貢的物什、書冊上的描述,以及,長輩們說的各種故事而已。

若要說熟悉,她最熟悉的西域,是從那兒進貢來的白玉團。

大漠孤煙直也好,勸君更盡一杯酒也罷,詩詞背得再多,她不曾見過的滾滾黃沙,也無法進入她的夢境之中。

她從未去過,便無從想象。

再者,牙城之戰,距今已經二十多年了。

而姨父趙敘身死,溫宴也無法知道,他那年的西域行,到底發生了什麽。

是不是真如他們猜測的那樣,姨父在西域知道了些不該知道的事兒,以至於……

又或者,這一切,都是沈家人自知大難臨頭、死前還要埋一顆釘子,讓他們惴惴、疑惑。

溫宴抿了抿唇。

不知道就不知道吧。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既然是後發製人,那就該懂什麽叫“走著瞧”。

蟬在哪兒,又要怎麽捕食,那是螳螂要操心的事兒,黃雀要做的,只是跟住螳螂。

“讓人跟著鄺訴,看看他們去西域是搞什麽名堂,”溫宴與邢媽媽道,“他們既然從渡口走水路,趕一趕,應能在前方河道追上他們。”

邢嬤嬤道:“阿貴做事挺機靈的,已經使人混進去了,另留了人在鎮子上,盞兒有什麽舉動,也會報回來。”

混進去的是原先莊子裡伺候馬兒的少年闖子,年紀不大,力氣不小。

鄺訴要出西關,水路只是暫時的,之後需走陸路。

因而,他沒有用自己的船隊,就在通河渡口租用了貨船,闖子一副可憐謀生人模樣,求了船老大,上船做事。

溫宴一聽,道:“機靈還真機靈。”

邢媽媽道:“闖子活絡,夫人不用擔心,他能順利跟著鄺訴。”

夜裡,待霍以驍回府,溫宴與他說了鄺訴西行之事。

霍以驍想了想,道:“看來,長公主真的把寶都壓在西域了。”

如果說,沈燁當時的話,興許存了動搖人心的可能,那麽,沈家死後,長公主的這一番動作,基本可以坐實他們的目的了。

長公主與唐雲翳說過,那些舊事,比霍以驍的出身還有意思。

她說的時候,肯定想不到,邊上有一只貓兒在偷聽著。

鄺訴往西域去,他們肯定也不知道,自己的舉動已經讓霍以驍、溫宴察覺了。

現在,他們夫妻要做的,就是等著。

等鄺訴這只螳螂給他們帶路,找到那只蟬。

蟬的下落還未可知,但是,一些前事,已經現了端倪。

“盞兒當時受沈家蠱惑,才在老太太跟前說出那樣的話,”溫宴斟酌著道,“可見,那個時候,沈家就已經知道驍爺的出身了。”

“他們未必知道我娘,”霍以驍頷首,“只知道皇上那兒。”

溫宴與霍以驍思路合拍,聽他這麽一說,就明白其中道理。

那年,霍以驍才六歲。

沈家若是彼時就把什麽事兒都弄明白了,不至於十幾年後,永壽長公主還在追查他的來歷,然後在這過程中發現了更有趣的事兒。

順著這個思路,很多事情,其實都能有一個解釋。

那個時候,是豐平五十一年,是今上被先帝立為皇太子的第三個年頭。

沈家與皇太子之前,本就是互相“幫助”,在借力的同時,誰都想要佔上風。

這種關系,表面融洽,背地裡波濤洶湧。

在先帝立太子之前,一切都還有變數,今上為了前程,勢必要克制些、忍讓些,而那年,他離帝位不過是一步之遙了。

先帝爺當時龍體欠安,

今上作為太子監國,他漸漸能在與沈家的角力裡佔上風了。沈家如何願意退讓?

他們讓盞兒說了那些似是而非的話。

這並不是要把養在宮外、尚且年幼的霍以驍如何,而是以此作為警告。

“你見不得光的事兒,我們都知道,不要以為成了皇太子,就能甩開沈家。”

金老太太選擇了全部咽下,只說是身體欠妥、不再親自撫養。

可霍懷定知道霍以驍是皇子,府裡這個狀況,他自然會告訴太子。

這一番威脅,全在水面之下,以各退一步告終。

畢竟,水面上,都還在一條船上頭,總不能鬧到翻船為止。

當然,沈家知道了霍以驍的身份,之後那些年,少不得繼續挖掘他生母的消息,增加往後與太子拉扯時的本錢。

等太子成了皇上,坐穩江山,矛盾只會越來越多,手裡不多握著些東西, 沈家如何在天子跟前討價還價?

“從此來看,”溫宴的語速慢了許多,像是一面說,一面在思量,“驍爺進宮之後,那些流言蜚語,大抵也是沈家弄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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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以驍的手指磨著茶盞,抬起眼簾,看了溫宴一眼。

他已經很久沒有聽溫宴這麽說過話了。

或者說,是溫宴說話的方式變了很多。

從臨安再次相遇,小狐狸就一改從前在宮裡的模樣,語速快了,還話裡有話,一環套一環,一個不留神,能把人給坑了。

其實最初時候,霍以驍知道,溫宴語速慢、多思量,綿綿軟軟的。

若非有這麽一個印象,他那時候也不會覺得,被溫宴駁到說不出話來的李知府,怕是一個結巴。

他曾驚訝於溫宴的改變,也想過,家業的巨大變故使得她變了性情,這也是情理之中的。

再後來,聽小狐狸說她的夢……

夢裡大起大落十幾年,若沒有一點兒變化,如何能在那樣的局勢下殺出重圍?

沈家、長公主、朱鈺、朱茂……

可沒有一個結巴。

這會兒,他已經習慣了溫宴的快語速、快思路,忽然聽她慢悠悠來一段,除了驚訝之外,也生起了些懷念。

這兩種不同,在霍以驍看來,並無高下之分。

只是不由地會想,若無那番變故,溫宴一直是那個平和文氣、說話多斟酌、慢悠悠的她,也挺有意思的。

溫宴並不知道霍以驍走神了,她還在想自己的。

“沈家當時還不曉得有個小公子吧?”溫宴道,“他們當時的選擇,應當還是朱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