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緋本性多疑。
那次她同陸柏珵因為舒清突然出現在飯局上的事起了爭執,陸柏珵說她就等著落井下石,不算冤枉。
雖然知道自己暗戳戳去搜索舒清社交信息這個行為被陸柏珵發現的話肯定又是一場關於“信任”的腥風血雨,但她還是花了半個小時順藤摸瓜從陸柏珵的被關注人裡搜到了舒清的社交帳號。
舒清發的動態不多,唯一引起薑緋注意的是她分享過幾首歌,全都出自陸柏珵鍾意的某個歌手的作品。
像這樣單方面的表示,薑緋保證陸柏珵是不知道的,因為他連這軟件帳號都不怎麽登,又怎麽能知道?
不過這不妨礙薑緋看他不順眼。在那之後舒清每分享一次歌單,她就會以心情不爽為由趕陸柏珵去客房過夜。
好在舒清分享次數不算頻繁,不然陸柏珵知道了真相,指不定還要氣吐血想要報復。
陸柏珵遠沒有外界所以為的淡然大方,如果真讓他不爽,管對面是男是女,他照怒不誤,就是輕重區別而已。
所以薑緋不止一次的覺得自己脾氣真好,居然能包容他到至今……無奈這言論太張揚,只有她自己偷偷想一想。
掛斷與舒清的電話,薑緋順手把陸柏珵的手機號碼拖進了黑名單。
她像覓食的小狗一樣順著網線找出了舒清的帳號,果不其然看到她更新的新動態,是張自拍,背景無從考究,值得一提的是照片底下的定位。
……陸柏珵也住這個酒店。
等薑緋回過身來,她蹲在陽台,四肢麻木冰涼,摸一把都是濕氣,站起時頭昏眼花,整個人渾渾噩噩,前腳絆後腳,險些摔倒。
但她並不認為自己是因為舒清的事失魂落魄。她習慣給自己找借口、鋪台階,本能地解釋是自己發呆太久才導致精神恍惚。
至於為什麽發呆,她只想忽略不計。
陸柏珵是第二天中午到的。
薑緋一夜未眠,天快亮時才入睡,迷糊間感受到枕邊的鍾蘊醒了,她勉強掀開一邊眼皮,又是心悸又是疲憊,“你怎麽醒這麽早?”
鍾蘊比她情況好不到哪兒去,抹了抹水腫的臉說:“煮早餐,吃不吃?”
“別了,我起不來。”
鍾蘊問她:“你昨晚熬夜了麽?怎麽這麽困的樣子……”
薑緋只覺她聲音越來越遠,意識昏沉,又睡了過去。
再被鍾蘊叫醒,已是午飯時間。
鍾蘊說:“陸柏珵在外面。”
薑緋立馬沒了困意,“你說誰?”
“陸柏珵在外面。”鍾蘊重複,“你們怎麽了?我讓他進來,他都要托我來叫……”
薑緋抿唇,“沒什麽。”
她不緊不慢地下牀洗漱,出來時從衣帽間拿了件外套就穿,也沒換下裡邊的家居服。
鍾蘊有點擔心,卻聽她說:“我跟陸柏珵出去一下,你先自己吃午飯,到時候我再回來陪你。”
鍾蘊只能說好。
陸柏珵就在客廳等著。
薑緋還是頭一回見他這般不修邊幅。就算是分手那次,他們也都是體面的,關於後來他的動向,她就不是那麽清楚了,但應該也不會太糟。
“出去說吧。”她聲音沙啞。
鍾蘊在這兒,不好談話。
陸柏珵略顯局促地起身。他沒說,半個小時前,在家門輕易被打開的時候,他內心甚是狂喜。以至於看到門後的人是鍾蘊,如同一盆冰水澆下,他差點繃不住表情。
本來也是,按照薑緋的脾氣,怎麽可能在生他氣的時候那麽乾脆地給他開門。若真是這樣,那她也不必連夜改密碼了。
他抹了把臉,說:“去吃飯好不好?”
薑緋無所謂,“隨便你。”
路上倆人一直沒交流。
可目的地到了,倆人也都沒下車。
陸柏珵解了安全帶,面向薑緋,叫了她一聲:“非非。”
“我以為你挺忙的。”薑緋終於開口。
陸柏珵直覺她話裡有話,冷不防就聽到她說:“忙到八九點才和舒清吃飯,結果轉頭就飛到我這邊,你來得及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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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舒清會來。”
陸柏珵雖能篤定地對舒清說她的那點伎倆撼動不了他和薑緋十幾年的感情,但在回來的路上,他絕非不慌,明知電話不可能接通,也還一直在打,生怕薑緋看不到他的誠意。
他松了松領口,說“昨晚吃飯,張睿也在。如果你不信,我現在就可以給他打電話和你說。”
“給張睿發工資的人不是我。”
“非非……”
“你坐的是幾點的飛機?”薑緋突然問。
陸柏珵一頓,如實回答:“早上六點。”
“昨晚睡得好麽?”
她神情淡漠,說話夾槍帶棒,陸柏珵永遠不知道下一句是什麽在等著自己,他遲疑地去握薑緋的手,“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麽?”
薑緋沒有抽開手,只是出神地望著他的手腕,上面的表,是上次給她的生日禮物的情侶款。
真稀奇,他們之間所有的情侶款,幾乎都是陸柏珵購入。而她,自以為冷靜自持,竟從未玩過這種浪漫的小遊戲。
她挺無趣的吧。
“我昨晚一夜沒睡,”她說,“有兩個小人在我腦子裡面打架。一個勸我要信任你,不要想太多;另一個將你貶低得一文不值,還告訴我男人本性如此。然而更可怕的,是我偏向第二種說法。”
薑緋看向陸柏珵,他面容僵硬,像是在消化她所說的話,又像是聽明白了,想發作卻不能發作。
她繼續道:“這一晚上我想了很多。不止是舒清……說實話舒清對我來說就是一根不起眼的肉刺,時不時扎我一下,當作生活的調味品不是不可以,反正還能讓我吃醋,讓我發現你的重要性,讓我更加在乎你……能讓我反覆想的,也就剩我們一直需要面對但又避而不談的話題了。”
“和好的時候你說,你不婚,其實我不信。你那麽軸的一個人,卻能因為這件事和我分手,兩年後忽然又出現告訴我你改變主意了……”薑緋眼眶濕潤,“陸柏珵,如果不是我愛你,我為什麽要陪你演戲?”
舒清楚楚落淚的樣子放在眼裡,覺得矯情的同時陸柏珵還感到了厭棄。可現在薑緋眼淚都還沒掉下來,陸柏珵就感覺自己的心都揪在了一起。
他知道她那個“果然定律”又開始發作,再出聲時語氣澀然,罕見的頹唐。
“可就算是演戲,演一輩子也是演,你怎麽能說我在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