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府。
寶翎坐在梳妝檯前,梳妝檯上,已經沒有任何的鏡子裝飾。
她呆呆的坐着,仿若雕像。
這個姿勢,已經維持一天一夜。
門口傳來婢女交談聲,聲音雖然壓低,但是在靜寂無聲的院落裏,顯得尤爲清晰。
“少夫人的臉已經毀容,比夫人還要年邁,少爺這幾日都沒有來寶華院,咱們在這裏當值,只怕沒有奔頭。”
“夫人做主爲少爺納一房妾,昨日裏每個下人都得幾分賞銀,少爺昨夜宿在姨娘屋子裏,至今還未醒過來呢。原來是要給少夫人請安,夫人發話,他們新婚燕爾,多睡一會,她不急,希望姨娘儘快有孕,給她生個大胖孫子。”
婢女倒抽一口冷氣,夫人這話說的,將少夫人當做死的嗎
寶翎乾裂的脣瓣,不停在顫抖着,牽動着全身,都在細微發顫。她的手放在小腹上,這裏面有一條小生命,是賀家的血脈。而江氏那一番話,真的將她是個死的,將她腹中的胎兒當做不存在
新婚燕爾
呵
寶翎笑容難看,嚥下嘴裏的苦澀,心口一陣陣悶痛。
不過納個妾,興師動衆,府中熱鬧一整日,折騰得像是在娶正妻。不比娶正妻熱鬧多了,她嫁給賀錦榮,比一個妾都不如,一輛馬車停在側門,她獨自一個人走進來,就連一頂像樣的轎子,一身像樣的嫁衣都沒有
寶翎用力的呼吸,極力的壓下胸口撕裂的痛楚。
摸着自己這張枯樹皮的臉,心裏恨意蹭蹭上漲,眼底閃過怨毒之色。
她這張臉沒有毀,賀錦榮又如何會納妾徹底的厭棄她
“小姐,有人給您送一封信。”香菱進來,將信遞給寶翎。
寶翎將信拿過來,看着上面娟秀的字跡,忍不住冷嘲,她已經窮途末路,又有誰會記得她
拆開信,看完裏面的內容,她猛地擡頭問香菱,“商枝呢她不是殺人如何了”
香菱看着寶翎眼底濃烈的恨意,吱吱唔唔道:“無無罪釋放。”
寶翎眼底幾乎要噴出火來,這個踐人怎麼就這般命硬
她看着手裏的信,沉聲道:“爲我更衣。”
“是。”香菱連忙服侍寶翎梳頭更衣。
主僕二人來到天茗閣茶樓,二樓最後一間雅間。
寶翎看着臉色蒼白,虛弱中透着病態的顧鶯鶯,這是一張生面孔,她並不認識,但是她的名字,寶翎卻是知道的,因爲她昨日與商枝對薄公堂
顧鶯鶯擡頭望來,看着寶翎頭戴帷帽,身上包裹得密不透風,脣角微微一揚,“公主朱小姐,坐。”
顧鶯鶯開頭兩個字的稱呼,猶如利劍般刺進寶翎的心口,鮮血淋漓。
她壓下心中的不甘,坐在顧鶯鶯對面,“你找我有何事”
顧鶯鶯並不急着回答,而是先爲寶翎斟茶,放下茶壺方纔慢慢說道:“與我一起長大的婢女,就是死在這酒樓的門前。而她最後待的地方,就是這一座雅間。”
寶翎聽着她輕緩的語氣中壓抑着悲傷,想着自己的處境,也不由悲從中來。
“朱小姐的經歷,我都知道,冒昧找你來,是有一事與你合作。”顧鶯鶯拿着帕子拭去眼角的淚痕,眉宇間凝着哀傷,她看向寶翎的眸子充滿憐憫:“你的遭遇對於女子來說,是很不幸的事情,女爲悅己者容,若是失去容貌,又如何留得住枕邊的人你如今失去公主之尊,又毀去容貌,這男子的一顆心,怎會爲你停留”
顧鶯鶯的話,仿若一把尖利的刀,刺進她心口最深的傷痛,喉間涌上腥甜,她生生吞嚥下去。
顧鶯鶯輕嘆一聲,她推開窗戶,素手指着一處,“你看,這一對男才女貌,珠聯璧合,十分相配,他們感情這般恩愛,令多少女子豔羨”
寶翎順着顧鶯鶯的視線望去,滔天的恨意決堤般傾瀉而出。
她死死盯着笑容燦爛的商枝,她挽着薛慎之的手臂,兩人濃情蜜意,那一張清美嬌嫩的面容,充滿朝氣與生機,美好的令人想摧毀
顧鶯鶯看着寶翎眼底的怒焰,脣角一勾,後背的傷口有多痛,她對商枝的恨意便有多濃烈。
“朱小姐,你的表情告訴我,你想要毀滅她擁有的一切。”顧鶯鶯溫柔的話語,透着蠱惑,“我可以幫你。”
“你怎麼幫”寶翎的理智徹底的崩塌,她尊貴的身份,引以爲傲的美貌,甚至是相公,一樣一樣被商枝構陷的失去,她已經一無所有,即便是墜進地獄裏,她也要將商枝拽下來墊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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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着商枝臉上幸福甜蜜的笑容,面部猙獰道:“我要她嘗試被相公拋棄,失去美貌,痛不欲生的滋味”
顧鶯鶯眸光閃動,詭譎莫測,“你只管等着。”
商枝與薛慎之去醫館巡視,已經裝修好,吩咐作坊那邊,將成藥拉過來,又給平子灘送信,讓他們送大量的藥材過來。
商枝心裏鬆一口氣,她抱着薛慎之的手臂,“明天我們可以將娘送到醫館,可以就近照顧。”
薛慎之擡頭撫着她被風吹亂的鬢髮,“不必着急,先將醫館安置好,再將人接過來。我昨日去看了娘,她恢復得很好。”
“你昨日不是去了嘉郡王府”商枝疑惑道:“你後面改去看娘了”
“去了。”薛慎之想到在嘉郡王府見到的一幕,他叮囑商枝道:“朱惠死了之後,賀氏對寶翎恨之入骨,對你的敵意並不淺,最近她行爲鬼祟,你多加小心。”
商枝頷首。
這時,沈秋過來通知商枝道:“小姐,有人找您談生意,關於加盟美膚館一事。龔公子他在忙着趕一批貢布,沒有時間接待。”
“貢布之前沒有聽見消息。”商枝疑惑道
。
“今日下來的消息,要得很急。”
“好吧。”商枝抱着薛慎之,臉頰在他胸膛蹭了蹭,“你先一個人回家,我去一趟美膚館。”
“好。”
商枝與沈秋一起去美膚館。
杏林館裏,少年身姿高挑秀雅,身着冰藍色上好絲綢的袍子,繡着竹葉花紋十分雅緻,腰間卻是墜着一個深色香囊,與他這一身裝扮,格格不入。
他見到商枝,俊秀的面容露出一抹笑容,這一抹笑容頗有些風流,極爲迷人。
“商姑娘,在下姓文名邱名煥然。”邱煥然溫文守禮,目光裏帶着欽佩,“我家中是做生意的,家裏的姐姐買了商姑娘的美膚品,便再也離不開。我聽說僅此你這一家,如今在招合作伙伴,我便連日進京,與商姑娘洽談。商姑娘有什麼要求與可以盡數提出來,我帶着十足的誠意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