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富貴長嘆了一口氣，緩緩道：“喬兒，爺爺知道你很懂事，但畢竟你還是個孩子，不想你有過多的擔心。”
周喬兒輕笑，鄭重道：“爺爺，您覺得我還小嗎不管是在家裏還是家外，您覺得我這是一個小孩子能做得到的嗎有什麼事您就說吧。”
周富貴聽了孫女的話，輕輕點了點頭，“既然你想知道我也就不瞞你了。”
周喬兒認真地聽着周富貴講自己的過往。
周富貴的聲音低沉而緩慢，眼神飄忽，似乎在回憶又好像在講近在眼前的事。
“爺爺那個時候還是一個十幾歲的少年，初生牛犢不怕虎，什麼事都喜歡爭個先，和我一般大的學生都沒有我學習好，尤其是對數字的敏感度特別高。
一般的算術題根本就難不倒我，正因爲我的這個才華，就被皇族的人看上了，從此就進入了皇家翰林院。
只要有管國家計算方面的事情，我都會參與，什麼國庫存銀，進賬出賬都由我來經手，因爲爺爺很有才華，又正直清廉，先皇對我很是賞識。
我的名氣也越來越大，很快就變成了先皇身邊的紅人，很多人都想靠近我，讓我高擡貴手，利用手裏的職權搞黑錢，最後都被我拒絕了。
這樣也得罪了很多人，但也還好，相安無事的過了幾年太平日子。
在先皇的撮合下，爺爺找到了你奶奶，她是一個沒落將軍的女兒，我以爲我就會這樣和你奶奶幸福的過一輩子。
但是天不遂人願，就在你奶奶懷着你爹的那年，朝廷開始變動，我被人利用犯了錯，讓京城的大順錢莊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損失。
這大順錢莊本來是皇家的外用錢莊，因爲我的過錯被洗劫一空，國家也因爲這次動盪而改朝換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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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富貴在說到這裏的時候，眼睛已經溼潤，老淚衆橫。
難怪爺爺一提到大順錢莊就不自然，原來還有這個典故。
周喬兒似乎能感受到一個垂暮老人揭開傷疤的痛，但這也許不是壞事，如果爺爺一直不說這纔可能是一輩子的遺憾。
周富貴長吁一口氣，他用老樹枝一樣的手擦去了臉上的淚水，繼續道：“那年，京城人心惶惶，我因爲犯下大錯，鋃鐺入獄。幾個月後，新皇帝上臺我也被免去死罪，發配邊疆，你奶奶也因爲跟着我顛沛流離。後來，來到雲水鎮你奶奶生下你爹就撒手人寰。”
周喬兒一直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着爺爺。
周富貴嘆了口氣，“我是罪人，這麼多年來我對不起你奶奶，對不起先皇，更對不起大梁國”
“爺爺，您不要再自責了，這些都不是您能左右的，至於改朝換代，您也許只是一個導火索，這麼大的動盪並不是您個人能夠左右的，何況您不是被人利用的嗎”周喬兒想安慰一下老人，便把事情分析了一下，她注意到爺爺的表情似乎坦然了一些。
“別說了，喬兒。我是有責任的。所以，這麼多年來，我一直不敢面對，直到江郎中那天來找我，這才重新讓我面對現實。其實，我一直在逃避，現在我不想再坐視不理了。那個人在京城又開始爲非作歹，如果我們不能夠齊心協力，那麼國家又會面臨一次大洗禮。”周富貴眼神裏透出堅定。
如果不是那次爲了營救孫女做出的決定，他可能還是躲在自己的烏龜殼裏苟且偷生，現在終於可以爲自己犯下的錯贖罪了。
周喬兒思忖了片刻道：“這麼說江郎中的使命不僅僅是郎中了”
“江郎中是夏家的部下，夏家是大梁國的支柱，擔負着保護國家的重任，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乃至將來，關係網遍佈全國。因爲夏家一直都是那個人的眼中釘，肉中刺，所以夏孜默從小就是被保護對象。丫頭，這就是我爲什麼看着你和他接觸既興奮又擔心的原因。”
周富貴把自己所有的過往和祕密和盤突出，孫女是個識大局懂事的人，也許她能給自己一點意見。
周喬兒聽後，內心波濤洶涌，一方面沒想到夏孜默的身世這麼強大，另一方面也能感覺到夏孜默受到的與一般人不一樣的磨難。
身爲國家的棟樑，肩負重任，效忠的人固然多，仇人怎麼會少
周富貴嘆了口氣，“我也是最近才知道江郎中和溫掌櫃包括宋家這些人都在效忠夏公子，夏公子從小到大受了嚴酷的訓練，暗殺他的人無以計數。小小年紀，真是難爲他了。”
周喬兒的心突然就揪了一下，那是一種心疼
對就是心疼
周喬兒發現自己對夏孜默居然心疼不已，她沒有想到他開朗的外表之下是如此的千瘡百孔，她也終於相信，“天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餓其體膚，空乏其身。”的道理了。
“京城那麼危險，爲何他要去還帶着二哥”周喬兒回到現時問題。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這次單身勇闖京城，先去試探，我們的後備軍已經嚴陣以待，就等着他的一聲令下，爲國家剷除毒瘤。”周富貴露出久違的決心，很多年沒有這樣的豪情壯志了。
“那以二哥的性子能行嗎”周喬兒有點擔心。
“身爲周家的後代，讓他去闖蕩闖蕩也好。國家興亡，每個人都是有責任的。”周富貴義正辭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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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喬兒似乎也被感染了，她鄭重地點了點頭，“爺爺，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您儘管說。”
周富貴輕笑，別有深意道：“你現在只管把家管理好，說不定以後整個大梁國的農業都指望你了。”
周喬兒似乎明白了爺爺的用意，似乎也在期待那一天的到來。
爺孫倆在屋子裏說了半天的話，直到楊氏喊着喫完飯，兩人才心照不宣地走了出來。
周喬兒看着爹孃忙碌的身影，心想：這些事情不是爹孃能夠理解的，還是讓他們這樣無憂無慮地生活最好。
晚上，周家大院裏依舊熱鬧非凡。
雖然周夏至去了京城，但是家裏人都爲他高興，能跟着夏公子去京城，這是多大的榮耀，況且還能爲周家帶來生意。
只有周富貴和周喬兒明白其中的祕密，兩人神情凝重各懷心事。
喫完飯後，周喬兒藉故身體不舒服，便早早地回房間休息了。小秋分已經很多天沒有聽姐姐講故事了，也強忍着乖乖回去睡覺。
周喬兒一個人躺在暖炕上，溫暖又舒適，心裏跌宕起伏。
她想着自己與夏孜默的第一次相遇，就覺得這個少年不同尋常，還覺得他的脾氣很古怪，沒想到他小小年紀卻經歷了這麼多，也不知道他這次去京城會不會有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