蘆城外不遠處的一處野地裏,原本一望無際的綠色已經漸漸摻入了幾分蒼黃。宇文策負手站在一邊,擡頭遙望着不遠處聳立的城池。蘆城雖然不算一個大城,但是跟胤安的城池比起來也算是一座規模不小的城池了。
宇文靜和和蘭陽郡主還有那些被陸離放了的侍衛站在一邊看着宇文策也不敢出聲。宇文岸依然躺在有些簡陋的擔架上,臉色蒼白的昏睡着。之前陸離紮下去的那一刀絲毫沒有留情,還沒有換掉的衣服上站滿了血跡,還有一股濃濃的摻雜着藥味的血腥味道讓宇文靜忍不住皺了皺眉。
“父王。”猶豫了一會兒,宇文靜還是小心翼翼的上前,“要下雨了,咱們是不是先進城?還是,找個地方先安頓下來?”
宇文策微微側首看向她,宇文靜這纔看到宇文策脣邊還掛着淡淡的笑容,完全不像是心情不好的樣子。見狀,宇文靜不是鬆了口氣,反倒是心中更多了幾分緊張。宇文策從來就不是個好脾氣的人,這會兒吃了這麼大的一個虧,還能笑得出來,該不會是…氣瘋了吧?
宇文靜定了定神,不閃不避的看向宇文策投過來的目光。
宇文策微微挑眉道:“清河,你說胤安好還是東陵好?”
宇文靜道:“女兒雖然沒有長在胤安,但是女兒依然是胤安的郡主是父王的女兒,在女兒的眼中,自然無論什麼地方都比不上自己的家好。”宇文策嗤笑了一聲,道:“若真是如此,咱們又何必一代又一代的費盡心力也想要得到這片土地?所以,還是東陵比胤安更好,是不是?”
宇文策猶豫着該怎麼回答,但是宇文策似乎也並不是真的想要她的答案,繼續道:“但是…這片土地的主人,根本就不配擁有他。所以…我們纔想要得到他。好東西,能者居之。這不是亙古以來的規則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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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靜點頭道:“父王說得是,女兒相信父王終有一日定會踏馬東陵,創歷代先人所不能的宏圖偉業。”
宇文策並沒有因爲宇文靜的這一句恭維而高興,只是淡淡道:“宏圖偉業啊…前提是,先除掉擋在前面的障礙。”
宇文靜只覺得心中微寒,宇文策的語氣雖然平靜,卻讓她覺得隱約帶着幾分殺氣。
“走吧,進城。”宇文策轉身道。
宇文靜猶豫了一下,還是道:“父王,堂兄……”宇文策冷笑一聲道:“不用擔心,陸離不會殺他的。”
“是,父王。”
蘆城中的一家客棧裏,二樓最好的天字號廂房中,謝安瀾正趴在牀上閉目養神,這幾天下來,還是讓她感到十分疲憊的。如今終於能夠放鬆一下了,原本還精神百倍的模樣立刻消散無蹤,剛進了客棧梳洗完畢就開始昏昏欲睡起來。
陸離走出來就看到她披頭散髮的趴在牀上不由得皺了皺眉。
走過去在牀邊坐下,擡手將她垂在牀邊的長髮往上捋去,卻發現入手的觸感帶着幾分水潤。陸離伸手去過放在一邊的乾布巾,輕柔仔細的擦拭起長髮來。
其實他一碰到她的頭髮謝安瀾就醒了,只是有些半睡半醒的不想動。知道身邊的人是陸離,她就更加放心的讓自己沉浸在這種讓人覺得十分舒適的感覺之中了。
直到頭髮已經幹得差不多了,陸離方纔輕聲道:“困了就躺好休息吧。”
謝安瀾翻了個身,將頭枕在牀沿上從下往上看他,道:“剛剛睡了一覺,感覺好多了。”蹭了蹭手中抱着的被子,謝安瀾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哀嘆道:“到底是不比當年了。”
陸離伸手把玩着她的髮絲,一般道:“以夫人的年紀,在宇文策手裏佔不到便宜。”
謝安瀾道:“但是我是栽在了蒼三和蘭陽郡主手裏的。”
陸離道:“他們以多欺少,也怪不得夫人。”
謝安瀾忍不住笑出聲來,動了動身子將頭枕在了他的腿上,道:“陸大人,我覺得你這樣下去,一不小心我就會變成廢物還不自知,反正你總會給我找藉口的。”
陸離道:“不會的。”
“哦?”
陸離道:“在我心中,夫人永遠都是最厲害最名貴的珍寶。”
“……”別以爲我忘記了你早先還想要殺了我的事實。雖然這麼想着,謝安瀾發現自己心中還是有一種甜甜的暖意在流淌。無奈的嘆了口氣,女人啊,總是這麼的虛榮。聽到男人說這樣的話,心裏總是會覺得高興的。
伸手拉過陸離修長的手指把玩着,謝安瀾將之前跟宇文策的對話說了一遍。陸離聽聞,一雙劍眉不由得微微皺起,似乎在認真的思索着什麼。
謝安瀾道:“宇文策這個人我看不透,他說得話也未必就是真的。不過…他抓我的理由總覺得太過敷衍了。”宇文策可不是什麼狂妄無知的紈絝子弟,就算是真的色迷心竅,也不會用直接搶人這種低級手段。更何況,若是真的色迷心竅了,又怎麼可能這麼輕易的就放棄?而且,在上雍皇城除了最開始的宮宴上,宇文策可從來都沒表現出過對她有意思的模樣。
陸離皺眉道:“宇文策有什麼地方需要忌憚我?”
陸離自覺自己平時的表現還不至於讓宇文策覺得他能成爲未來的對手。兩人根本就不是站在同一個層次上的,陸離再優秀,宇文策的正常反應也應該是不屑,或者讚賞。沒有一個國家的攝政王會去忌憚一個敵國小小的六品官員。要知道,即便是天縱英才,十之八九也都夭折在了通往那個能夠跟他對峙的平臺的路上了。
謝安瀾道:“該不會被我給蒙對了吧?”陸離的身世真的有問題?
陸離蹙眉,謝安瀾懶洋洋的道:“有趣,什麼樣的祕密身爲胤安攝政王的宇文策知道,但是…身爲東陵戰神的睿王卻不知道?這裏應該是東陵吧?”
陸離道:“夫人不是總說宇文策有病麼?說不定他真的有病。”
謝安瀾翻了個白眼,“我隨便說說你也當真?”
陸離沉銀道:“宇文策爲什麼忌憚我暫時不用着急,說不定他真的只是想要控制一個未來的昭平帝心腹呢。畢竟陛下將謀劃睿王府和西北軍的事情交給了我。”謝安瀾不以爲然,“你確定你是昭平帝的心腹,而不是炮灰?”
陸離道:“我可以成爲昭平帝的心腹。”只要他想,他絕對能讓昭平帝對他信任有加。
謝安瀾還是覺得這個理由太牽強了,不過暫時也想不到什麼好理由也就只得作罷了。
陸離低頭看着她道:“我跟好奇的是,宇文策說總有一天我會去求她。你說…他這是什麼意思?”
謝安瀾送了下肩道:“也許他就是爲了讓自己走的好看一點。比如反派打輸了總會留下一句”你給我等着“之類的?”
陸離微微嘆了口氣,道:“但願。”
只是不知道爲何,他心中總是對這幾句話感到有些不舒服。而且總覺得宇文策說這話與青悅有關。但是裴冷燭說了,青悅並沒有中毒,也沒有別的什麼東西,那麼…宇文策從哪兒來的這樣的底氣來放狠話?
有底氣的放狠話纔是威脅,隨口的胡說八道,只會是一場笑話,宇文策想來不會願意讓自己變成一場笑話的。
見陸離眉頭還微鎖着,一副冥思苦想的模樣,謝安瀾擡起頭雙手環住他的脖子將他拉向自己,笑道:“別想了,想太多了容易禿頂的。”
陸離無語,擡手拉下她放在自己脖子上的手,俯身吻住了她含笑的脣。
一個深切的熱吻之後,謝安瀾脂粉未施的容顏上染上了一絲紅暈。微微喘息着眼神無辜地看着他道:“我累了,要休息了。”
陸離輕哼一聲,摟着她一個翻身兩人雙雙滾入了牀帳中,“夫人剛纔好像不是這麼說得。”
“……”我什麼都沒說。
一只手擡起她美麗的菱脣,一只手指在上面輕輕摩挲着,陸離沉聲道:“你沒事就好。”
謝安瀾心中微微一動,伸手摟住了他,輕聲道:“我沒事。”
“幸好你沒事,否則……”如果她真的出了什麼事,就算他能將宇文策碎屍萬段,又有什麼用處?只是一年的相處,懷中的這個女子卻已經是他前世今生最重要的人了。前後兩世,無論是家人還是仇敵,都從未在他心中留下刻骨的記憶,但是她卻輕而易舉的做到了。
“青悅…”陸離親吻着她的眉心,漸漸向下滑想了白皙如玉的面龐,最後是嫣紅的朱脣,“青悅…別離開我。”
謝安瀾微微點頭,輕聲呢喃道:“好…”
素雅的牀帳之中,兩個身影相互依偎糾纏着,房間裏瀰漫着淡淡的幽香,燭影搖紅,纏綿悱惻。
我來到這個世界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你。
我回到這個世間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你。
一字記之曰: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