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自己和陸柏珵分到一個班時,薑緋並不意外。
她成績不差,只要正常發揮,成績排名都不會太難看。而且托了陸柏珵的福,她也沒有什麽偏科問題,選文選理對她來說都一樣。後來選了理科,也是被陸柏珵慫恿,說這樣他以後還能給她輔導功課,省事。
“吊車尾進重點班,怎麽看都不是好兆頭。”
薑緋這兩天感冒了,說話帶著鼻音,通過手機傳遞,聽著好像更嚴重了。陸柏珵走到窗台,往隔壁看,她房間亮著燈,窗戶緊閉不通風。
“你去把窗戶打開。”
“冷。”
“透個氣,一會兒再關。”
不一會兒,陸柏珵就看到了她推開窗戶的手,“躺床上去。”
她卻忽然探出頭來看他,說:“誒,下床鼻子就通了,我站一會兒。”
陸柏珵也跟著停在窗邊,繼續剛才的話題,“我不和你一起麽,你還怕成績上不去?”
“說好保持距離的……”
生著病,吹著風,與陸柏珵隔得不遠不近,聲音卻貼在耳邊像耳語,薑緋覺得自己這會兒有點暈乎了,嘴巴不受控制地說:“我沒和你說過吧,不止是現在,其實我從小時候,就不愛跟你待在一起。”
“為什麽?”
“因為大人愛會借題發揮啊。他們老拿我跟你作比較,偏偏你又什麽都比我好……陸柏珵,我很嫉妒你。”
“非非。”
“嗨呀,”薑緋吸吸鼻子,“不過你人挺好的,我以前不經常羨慕你有新手機新電腦麽,你都舍得給我玩,很少人能那麽大方。我就很自私,請你吃的零食都是你媽媽給我的。”
這事陸柏珵知道,他笑了,“那你對我不是很矛盾。”
薑緋聲音低下去,喃喃自語般:“是啊,很矛盾……”
陸柏珵聽著,又望她那邊,“你如果不想和我站一塊,大不了我們上學還像以前那樣,你有問題留下來,我晚上再教你。”
薑緋把臉貼在玻璃窗上,涼涼的,很舒服,她說:“我這樣也是為你考慮,省得擋你桃花。”
“我沒有什麽桃花需要擋。”
“自謙過頭了吧你,”薑緋嗤之以鼻,“到時候別人傳我倆在一起了,你就後悔去吧。”
誰知一語成讖。
剛開學沒多久,不知是從哪裡吹來的風,班上無厘頭地傳起了他倆談戀愛的謠言,還傳得有鼻子有眼,各種版本都有。
薑緋不明所以,問陸柏珵,陸柏珵表示也很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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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度只是一時的,過兩天國慶,等假期一過,他們有新八卦討論,就不會再關注這件事了。”
“那就不理了?”
“清者自清。”
薑緋心裡鬱悶,但也認同了他的說法。
“哦對,我媽讓我問你,十一要不要跟我們一起過?”
安夢茹喜歡熱鬧,趕上十一長假,她組織了場家庭聚會,三姑六婆七叔八伯,整一大家子都叫上,自駕出遊,到西海玩。
像薑家這樣的聚會,陸柏珵小時候有參與過一次,那是他從來沒有在自己家感受到的熱鬧。
“會不會不方便?”他問。
“那有什麽啊,我媽那麽喜歡你。”薑緋不以為意地說。
*
薑家是個大家庭。
從小薑緋就喜歡過年,因為家裡親戚多,個個出手闊綽,紅包一個比一個大。是以她的私房錢,大部分都來源於春節收紅包的那幾天。
從出發前薑緋就能預想到這趟旅行的喧鬧,她提前給陸柏珵打了預防針,生怕他不適應。結果是她想多了。陸柏珵不僅適應良好,還把脾氣最臭的大姨給哄得服服帖帖,就連那個叛逆期的表妹,見了他都學乖不少。
她不服不行。
到的第一天下午,有人提議打沙灘排球。
於是幾個差不多大的孩子和幾個精力旺盛的大人就湊一起分成了兩隊。
很不巧,薑緋猜丁殼輸了,無緣和陸柏珵一隊。
因為陸柏珵球類運動很厲害,她本來還有些遺憾,但看到自己那身嬌體弱的表姐在他那一隊後,又放心下來。
她表姐就是個遊戲黑洞,和誰在一隊,誰就會輸。
然而薑緋很快就被打臉。
陸柏珵手長腳長,瘋了一樣瘋狂奪分,表姐完全躺贏,根本不需要發揮自己的黑洞精神。
中場休息,薑緋這隊在一邊講下半場策略,她不期往後掃了一眼,卻見表姐和陸柏珵聊得正歡,說說笑笑,把表姐的臉聊紅不說,那陸柏珵,就差沒把重色輕友這四個大字刻在腦門上了。
薑緋心底一空,但很快又回了原位,快得她猝不及防,反應過來腦子裡就只剩下無盡的惱火。
她狠狠踢了一腳沙子,把腦袋擠進去參與討論:“下場放著我來!”
其他人:“……”
事與願違。逞能的後果是薑緋扭著了腰,也沒有把比分追回來——
陸柏珵也沒有放水。
後腰隱隱作痛,薑緋動了動,覺得問題不大,也就沒和旁邊人說。
不少人過來誇她體力好,能跑耐摔,雖敗猶榮。
她尷尬地笑笑,目光落在了不遠處的陸柏珵身上。
他正好在看她,眼裡帶著詢問。
被他看著,以為沒事的腰好像又有些痛了。
薑緋痛得鼻尖泛酸,卻什麽也沒說,徑直回了酒店。
薑緋也不知道自己在生什麽悶氣,還氣到飯也不想吃了。
若非要說個理由,大概就是她在陸柏珵身上感受到了背叛的滋味。
人是她帶來的,怎麽就和別人跑一邊去了呢?
薑緋承認自己是個自私鬼,不僅自私還小氣,從來都是擁有了就想獨自霸佔。陸柏珵算是唯一一個她心甘情願分享還會問他怎麽樣的對象。如果這樣一個人突然有一天就不和自己一營了,她光是想想都受不了。
在牀上趴了幾個小時,薑緋眼看太陽西沉,又看月亮掛上樹梢,她摸摸乾癟的肚子,決定下樓尋點吃的。
酒店附近飯店不少,薑緋找了家人還算多的大排檔,她坐的外面,因為坐外面可以看露天電影,只是設施簡陋,說白了就一塊慘白的大熒布,但勝在電影不錯,就著炒面,她看得有滋有味。
電影落幕,面也吃得差不多了,薑緋一看時間,才知道自己在這裡坐了兩個多小時。把手機開機,看到十來通未接來電,都是陸柏珵打的,她撇撇嘴,心裡升起一絲高興。
她想,這人還是有點數的。
報復心理,薑緋沒想過回撥,她叫來老板付錢,站起來時腰部卻是一陣劇痛,痛得她直接掉了兩滴眼淚。
這腰,從打完排球出現了問題,疼得若隱若現,動作大了就刺痛,動作小些就沒事,薑緋在牀上躺了三四個小時,出來吃飯那會兒沒覺出什麽痛感,還以為早沒事了。
她倒抽了一口涼氣,扶著腰慢慢起來,依然痛得無以複加。
就在她想要不要打電話叫人過來時,她看到有道熟悉的身影向這小店走來,一瞬間腳下如同灌了鉛,突然就動不了了。
陸柏珵找了一路,好不容易看到薑緋,眼前一亮,他快步走過去,急促開口:“你怎麽不接電話?”
他語氣不太好,薑緋木木地看著他,看他額頭都是汗,正想組織語言,腰又犯了毛病。
見她皺眉,陸柏珵不解:“你怎麽了?”
可他問也就算了,還捏她肩膀,牽動腰傷,薑緋不耐地揮開他的手,看他愣住,方才有氣無力地說:“我腰痛。”
而為什麽痛,好像還和他脫不了乾系。
最後是薑緋爬上了陸柏珵的背。
薑緋今天穿的短褲,陸柏珵給她圍了件襯衫才將她背起。
“你找我幹嘛啊?”薑緋懨懨地問。
“我去給你送吃的……敲了半天也沒人開門。”
“送什麽吃的?西班牙菜?”
“西班牙菜?”
“你不是和我表姐約好晚上去吃西班牙菜嗎?”
打排球那點空擋,她都聽到了。
陸柏珵忽然停下,側過頭看她。
薑緋當時剛好將下巴擱在他肩膀,他不打招呼地回頭,倆人差點沒來個面貼面,她嚇得猛地直起腰,觸發腰傷,又是哎呦叫喚,又是疼得亂扭。
不想陸柏珵反應更大,摁住她也不是,不摁住她也不是,只得圈緊了她的大腿就呵斥道:“你別亂動!”
薑緋:“……”
估計是陸柏珵也覺得自己太凶了,他放緩語氣,說道:“你很重,亂動只會增加我的負擔。”
……薑緋恨不得把他的嘴給縫上算了。
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
她氣得不接茬,陸柏珵便繼續向前走,過了會兒又為自己正名:“我沒去吃西班牙菜。”
薑緋心思流轉,“為什麽不去吃,不是說新店開業有優惠?”
陸柏珵揶揄道:“你聽到的還挺多。”
她白眼翻上了青天,“是你們聊天聲音太大了。”
“我不喜歡吃西班牙菜。”
陸柏珵倏地言語正色,“我喜歡吃大排檔。”
“非非,你還不了解我麽?”
*
薑緋腰疼得厲害,第二天還是去了醫院拍片。
軟組織損傷。不算嚴重,注意休息就行,但接下來的各種衝浪出海活動,她是無福消受了。
不過還算陸柏珵有良心,選擇了留下來照顧她。
倆人成天在酒店房間裡待著,不是打遊戲就是做作業,就這麽浪費了整個十一長假。
開學後果然如陸柏珵所說,班上又有了新八卦,對於之前那亂傳的緋聞,大家好像都默契地淡忘了。
但薑緋並沒有她想象中的高興。
腰傷似乎給她留下了後遺症,她最近經常心不在焉,頻頻走神,好幾次陸柏珵給她講題,講著講著她就神遊太空,幻想自己變成小螞蟻,在他鼻梁上玩滑滑梯……
總的來說,她沒辦法正視陸柏珵了。
在酒店那幾天,她腰疼,尚且沒有心思想太多。現在腰不疼了,大家也不亂傳她和陸柏珵的緋聞了,她卻矯情得犯了病。
作為當事人之一,陸柏珵也發現了薑緋的不對勁。
雖然她以前總愛將避嫌掛在嘴邊,但這次情況不太一樣。每周的周五,他們都會一起坐車回老城區。這是雷打不動的,因為薑緋不敢不聽安夢茹的話。
可就在上周,她破天荒地提前走了不說,周日下午回校時也沒有等他。
薑緋在躲他。
這天周三,她又沒有來找自己吃飯,陸柏珵把沒吃幾口的飯菜往前一推,給薑緋發了條消息。
【如果不想我晚修的時候直接去教室裡拉你,半個小時後小樹林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