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簡玟第一眼瞧見蔣裔住的地方就喜歡上了, 這裡依山傍水,空氣采光都很好,庭院的草坪和兩排金葉榆球修剪得整齊利落。
他們剛到的時候, 家裡正好有幾個工人往外走, 一個中年阿姨模樣的女人將工人送了出來, 見到謝方年後, 笑著迎了上來,但不是對著謝方年,而是對著謝老身旁的年輕女人。
“你就是簡小姐吧, 可算來了。”
簡玟瞥了眼謝方年, 謝老很快會意, 對她解釋道:“這位是丁文竹, 定期來蔣先生家裡做事。”
簡玟了然, 和她問了聲好,丁文竹個子不高, 普通話說得不大利索,卷舌翹舌不分, 還夾雜著潮汕話, 她聽起來十分吃力。
一路把簡玟迎進家, 她的嘴就沒停過, 但簡玟只聽懂了“蔣生在珠海,要夜裡才能回”。
這讓簡玟多少有點失落, 她以為飛機落地就能見到他呢。
她的行李被謝方年提了進來放在客廳牆角, 丁文竹讓她歇著, 她去泡茶。
簡玟則好奇地四處打量, 一進到這個空間就給簡玟一種沉穩雅致的感受。
這屋裡的陳設和她想象中的私人豪宅完全不一樣, 除了正廳的落地玻璃, 偏廳和飯廳采用的是民國時期標志性的彩玻璃,門窗是木質平開窗,家裡隨處可見的桃木和紅木的桌椅擺件,一面水墨壁牆將這種新古典的層次感直接拉滿,人在其中,好似能感受到一種奇幻的歷史氛圍。
家裡既有舊時的中式韻味,也有西式的雅致奢華,內斂低調,形成一種特有的格調。
和蔣裔本人很像,處處透著種老派的精致感。
再往裡的偏廳內簡玟瞧見了一整面的紅木酒櫃,那規模令人歎為觀止,堪比酒莊展示牆。
簡玟逛到那處時,原本暗著的酒櫃竟然自己亮了,射燈下那一整面的藏酒精致高檔,她探頭想看看年份,隨便瞧了兩瓶紅酒瓶身上的標識,不禁怎舌。
她退了一步望著這一整面酒櫃,忽然冒出來個想法,要是哪天蔣裔惹她不痛快了,她就找兩瓶藏酒撒撒氣,他應該會肉疼,轉念一想,他估計不會肉疼。
酒架旁是一個可供品酒的吧台,綠漆白面,既張揚又含蓄,將新法調和民國范兒完美融合,自成相互和諧的風格。
簡玟的手剛碰到吧台,氛圍燈由暗轉亮,這也太有意思了,她甚至不知道到底是哪裡在感應她。
於是她便滿屋子亂轉,試圖再找到什麽新鮮的玩意,人繞了一圈退到窗戶邊,衣服剛擦著窗簾而過,身後就出現了響動,她回過頭去,將近四米高的暗紋複古提花窗簾正緩緩合上,這隨處透著年代感的家中竟然具備了如此現代的智能系統,簡玟駐足抬頭,歎為觀止。
在窗簾完全合上後,她突然起了玩心,故意抬起雙手念了句“芝麻開門”,然後幼稚地用指尖一點窗簾,果不其然,窗簾又自己開了。她彎起眼角,到底是二十出頭的年紀,對什麽都感到新鮮好奇,慧黠的眼眸透出幾分貪玩的淘氣。
正在她沉浸在探索的快樂中時,身後響起了一道聲音:“好玩嗎?”
簡玟倏地回過身去,蔣先生好整以暇地靠在門邊笑看著她。
簡玟的臉瞬間就紅了,站在原地碾了碾了腳尖,別扭地說:“你怎麽不出聲啊?”
“怕打擾你的雅興。”
蔣裔身著輕薄的煙灰色開衫,休閑幹練,他總能將成熟男人的魅力發揮得淋漓盡致,明明才分開幾天,猛然見到他,簡玟竟然會有抑製不住的緊張興奮感。
但為了不被他發現,她淡定地將雙手背在身後,故作矜持地說:“丁阿姨說你夜裡才能回來呢?”
蔣裔沒出聲,略顯深沉的眸子裡含著溫和自若的笑意,攝人心魄。
她今天換了種風格,為了出行方便穿了寬松的長褲和運動鞋,下飛機時太熱把外套脫了,上衣有些短,稍微動一下就露出蠻腰,又辣又酷。
她走向他,高高的馬尾輕輕一甩,揚起動人的笑:“是為了我才提早回來的嗎?”
“不然呢?”蔣裔打量著她這一身大膽前衛的穿著。
他的回答打到她的心臟上,讓她忍不住抿唇壓著笑,她承認自己不想裝了,剛湊過去想尋求小別重逢的溫存,就有腳步聲朝這裡走來。
簡玟又慌亂地退開一步和蔣裔拉開距離,將碎發撥弄到耳邊以此掩飾自己逾矩的小心思。
男人腳步頓了下,問道:“沒打擾你們吧?”簡玟這才側過頭瞧去,說話的是個眉清目朗的男人,長相白淨斯文,一看出身就不錯,他身後跟著謝老。
蔣裔看向他:“沒有,你來得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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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他向簡玟介紹道:“這位是凌博彬,安華現任總經理,負責企業經營管理的全面統籌,接下來你進總部先跟著博彬後面熟悉工作,了解整個集團的運作模式。”
蔣裔在說話時,凌博彬的目光始終落在簡玟身上,細細打量著她。
簡玟露出一副恍然的表情看向凌博彬:“我好像知道你是誰了。”
蔣裔和謝老同時抬眼瞧著簡玟,空氣陷入短暫的靜謐,簡玟再次開口道:“你姓凌啊,你就是咱們酒店創始人的後代吧?是重孫嗎?”
凌博彬回道:“你說的是凌安?她沒有子嗣,我是她庶出弟弟的後輩。”
“庶出”這個詞讓簡玟有些失神,蔣裔為她解釋道:“過去一些商賈們會有幾房姨太太。”
簡玟繞過來這層關系了,問道:“那凌安是你的.”
“我太爺爺的長姐,她辦安華賓館的時候,我太爺爺還小,舊社會深宅大院中看不慣女人拋頭露面出去經商,她和家裡關系鬧得僵,但是會經常讓人接她最小的弟弟去聽曲,也就是我太爺爺。”
“啊!原來凌安是女的啊!我還以為是男的呢!”
謝老眼裡閃過難以捉摸的笑意,蔣裔岔開話題道:“工作上的事你們回頭慢慢聊吧。”
隨後看向簡玟:“飛這麽久了,累不累?”
簡玟精力旺盛地說:“不累,我能再參觀參觀嗎?”
蔣裔笑道:“當然。”
丁文竹來請大家去食茶點,他們都移步去了茶室,家裡每個拐角處都設有楠木雕花博古架,博古架上的擺件精巧別致。
他們坐下喝茶的時候,簡玟停在一個粉彩鏤空的轉心瓶面前,彎下腰仔細觀賞了一番,喃喃自語道:“這個瓶子是故意做舊的吧?真像古董。”因為她覺得不會有人把真古董放在這麽暴露的地方,大概率是個裝飾用的。
謝老掃了眼坐在一邊的蔣先生,兩人都無聲地笑了,只有凌博彬依然凝神看著簡玟。
她瞧見茶室外面還有個過道,想過去看看,又覺得第一次到別人家不好意思亂跑。
蔣裔瞧出了她的顧慮,起身道:“去吧。”
有蔣裔陪著,簡玟自在多了,他們往過道那頭走去,凌博彬的視線落在簡玟的背影上,忽然說了句:“她給我的感覺怎麽這麽熟悉,我總覺得在哪見過她。”
謝老端著茶瞥了他一眼,低頭吹了吹茶葉,沉默不語。
簡玟對這裡好奇心爆棚,這個家處處暗藏玄機,在這些中規中矩的古典擺設中不時就會冒出一些智能化的設備,蔣裔不緊不慢地跟在她身後,看著她一會看看這個,一會研究研究那個,似乎對什麽都很感興趣的樣子。
繞過樓梯有個暗門,不注意看根本發現不了,簡玟停下腳步指著那扇門問道:“這裡通向哪?是地窖嗎?”
鑲入式的木門上掛著複古的銅鎖,有些神秘的樣子。
蔣裔的神情頓了片刻,隨後輕描淡寫地告訴她:“從前我會在這裡作畫,現在閑置了,用來存放一些不常用到的舊物。”
簡玟奇怪道:“我以為畫室都是那種有陽光有大窗戶的地方,為什麽會在地下室畫畫?”
蔣裔眼睫緩緩落下,出神道:“容易將想畫的畫出來。”
“後來沒畫了?”
“二十歲以後就很少碰了。”
簡玟摸了摸那把沉甸甸的銅鎖,問道:“為什麽呢?”
蔣裔的目光緊盯著她,直到她松開銅鎖,他才回道:“下海經商了,沒功夫再弄這些。”
簡玟舉起雙手碰了下那盞並不算高的鐵藝壁燈:“你那時候已經不上學了?”
“大學期間可能總共也沒去過多少次。”
簡玟還真看不出來他年輕時像是經常逃課的樣子。
蔣裔的目光似有若無地瞥著她纖柔的腰身,笑道:“入秋了。”
簡玟轉過頭來“嗯?”了聲:“什麽?”
蔣裔斂住笑意回道:“沒什麽。”
她的手從那盞鐵藝壁燈收了回來說道:“你家很多東西都很複古。”
蔣裔手肘撐在樓梯扶手上告訴她:“這裡是老宅翻新的,有些原本的東西保留了下來。”
“怪不得呢。”
他眼裡帶著笑意對她說:“你要是喜歡這裡,可以隨時過來。”
簡玟愣了下,表情有片刻板滯,隨後昂起下巴傲嬌地說:“如果我有空的話。”
說完便轉過身,剛邁出一步,又沒忍住回過頭,氣呼呼地瞧著他:“那你還把我接來?”
蔣裔眉骨投下深邃的陰影,眼裡的笑意漾開,伸手摟住她不盈一握的腰:“不住家裡住哪?”
手掌的溫度灼燙著她的肌膚,他說得如此理所當然,好像這裡也是她的家,簡玟心頭一軟,就聽見丁文竹的聲音尋了過來,叫道:“蔣生,蔣生”
蔣裔松開她的腰,應了聲:“在這。”
丁文竹尋過來劈裡啪啦說了一堆潮汕話,蔣裔回的也是潮汕話,簡玟完全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麽。
丁文竹見她滿臉疑惑的樣子,又改普通話對她說:“蔣生說女孩子的東西多,這幾天請工人來家裡趕了一間衣帽間出來,你要不要先去看看,哪裡要改的我好讓工人明天再過來一趟。”
簡玟拿眼瞄著蔣裔,他唇邊含笑,簡玟這才知道他是拿她幾天前故意提起的“員工宿舍”在逗她。
簡玟隨蔣裔上了二樓,拐角處突然躥出來一團影子伴隨著淒厲的叫聲就朝簡玟撲來,簡玟嚇得一個趔趄,蔣裔眼疾手快,攬住她的同時抓住了那團毛茸茸的東西。
簡玟驚恐地看去,竟然是一只肥胖的大橘,那貓一到蔣裔手中立馬變得溫順起來,要去蹭他,蔣裔拿開它放在一邊,回身問道:“嚇著沒?”
簡玟心有余悸地說:“你家裡還有貓啊?”
蔣裔輕撫著她的背:“上次你好像問過我。”
簡玟反應過來:“是那只你撿回來的流浪貓嗎?我以為你早扔了。”
“我不會隨便拋棄一個小生命。”
“即使它對別人張牙舞爪?”
他眼裡覆上縱容的意味:“那就帶回家自己養著了。”
簡玟霍然抬目,笑容在眼裡綻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