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大軍如長龍般緩緩而行,越走越遠,沈青竹提繮上前,低聲同白卿言道:“大姑娘,回吧!巳時還要去國子監呢。”
白卿言頷首,扯住繮繩,調轉馬頭:“回吧!”
“大姑娘,得到消息……昨夜有國子監的生員去請關雍崇老先生了。”沈青竹騎馬跟在白卿言身旁,低聲同白卿言道。
白卿言垂着眸子抿脣不語,手悄然握緊繮繩。
她自然知道,這些學子去請她的恩師是爲什麼,但白卿言相信……恩師能理解她允許女子入學堂、考科舉和爲官的意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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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恩師能在武德門外,當着那麼多學子的面維護她,稱她是此生之傲,所以她相信恩師必能理解,她這麼做的意圖。
畢竟,若是能夠允許女子讀書、科舉和爲官,那麼……整個大周朝可選拔的人才,便會多一半。
不以男女論尊卑,不以男女論高低,人人平等……各自以己身所長來爲國出力,爲民出力,這個國家將會以數倍的速度強大起來。
“無事,回吧,讓魏忠準備準備出發前往國子監。”白卿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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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子監的祭酒、司業,帶着國子監上下早早便立於國子監門前迎候女帝。
晨陽初盛,細碎的金光從層翠疊綠的高樹,落了國子監生員們一肩,生員們未曾發覺,立在國子監祭酒和司業身後,竊竊私語,還在商討一會兒如何不畏強權與白卿言辯駁。
國子監高階兩側的青草葉片上,綴着幾滴要掉不掉的露珠,各個光芒璀璨,似嵌入了一方小小世界,將這這耀目晨陽和國子監的青黑屋瓦的重檐屋舍,與這些衣着齊整朝氣蓬勃的生員們全都容納其中。
忽而有人快馬來報,稱女帝即將要到了,國子監祭酒忙扶着司業的手,朝臺階下走了兩步,遠遠瞧見從大盛晨光之中騎馬而來的白卿言,連忙撩起直裰下襬,帶着國子監一衆教員和生員匆匆迎了下來。
生員們以爲今日白卿言會穿着龍袍,做男子裝扮前來……畢竟西涼女帝登基之後,穿着西涼帝服,便會做帝王裝扮上朝聽政。
他們昨夜反覆推敲此事,今日還預備拿這件事來說事,沒成想白卿言騎在馬背之上,並未穿着帝王服飾,她一身素白色勁裝,一頭鴉羽般的烏髮梳着綠雲高髻,滿頭無珠翠,只簪了一根白玉雁簪,遠遠瞧着分明是位讓人一眼驚豔的清麗美人,可那清麗淡雅之中就是帶着股子極爲厚重的沉穩威嚴之感,讓人不敢因爲她的美貌,而生半分輕慢褻瀆之心。?
白卿玦帶着重甲騎兵相護,一路緩緩而來,在國子監高階之下勒馬停下。
“參見陛下!”年邁的國子監祭酒率先跪了下來,朝着白卿言行禮。
國子監上下無人敢拿喬紛紛下跪叩首。
白卿言下馬,彎腰親自將年邁的國子監祭酒扶了起來:“諸位皆是我大周來日棟樑,不必多禮,我知道諸位生員有諸多疑問想問,有諸多意見想提,還請諸位先行入國子監落座,今日白卿言將一切朝政交於呂太尉,與諸位生員在這國子監共疏心中塊壘,日後……齊心協力共翼大周。”
一身勁裝窄袖胡服的女子朝着衆人拱手,語聲從容溫雅,立在這些褒衣博帶,寬袖隨風搖曳,手持麈尾風度翩翩的國子監生員們之中,倒顯得格外清雅秀逸。
白卿言並未粉飾太平,她知道國子監的生員們有一肚子的怨憤,未拿架子,未曾威逼,說得坦坦蕩蕩,捨出今日一日光景,就爲了與他們這些還未入仕的學子們共疏心中塊壘,而後摒棄前線,共建大周,氣度胸襟着實讓衆生員們心服。
曾經因爲敲登聞鼓爲天下學子叫屈抖出科舉舞弊案的薛仁義,因爲此事名聲大噪,也破例讓其進入了國子監,今日他也要與白卿言辯駁的生員之列,誠心實意再次跟隨祭酒和教員們朝白卿言行禮。
白卿言在國子監衆生員的簇擁之下一同進了納賢館講堂。
國子監祭酒早就命人做了準備,在歲久繁柯,樹蔭滿園的納賢館內設滿了坐席,往常清幽的納賢館,一樓二樓的諸多席位擠滿了國子監生員座無虛席,那幾位存了死諫白卿言心思的生員跪坐於一樓席位,就連納賢館外都是人頭攢動。
白卿言跪坐在一泓清泉中央,耳邊是潺潺流水聲,和接滿水的醒竹一下一下敲擊石之聲,在這炎熱的夏季,沁涼之意襲來,似是能撫平人焦躁的心。
落座之後,白卿言先行行禮,道:“諸位對新政有何不滿,今日儘可說來,若真是能流惠下民,白卿言當以高位相報。”
一生員高聲同白卿言道:“不佞斗膽,對陛下……許女子科舉、爲官之舉,甚爲不解,並非迂腐低看女子,而是自古男主外女主內,若女子可參加科舉可爲官,誰來相夫教子?”
白卿言笑着頷首,徐徐開口:“從古至今……那條律法曾有,男主外女主內的條律,又有那條律法明文,女子當相夫教子?女子入學堂、考科舉、爲官……何以會讓諸位學子生員如此憤憤不平?白卿言大致分析,有這幾個因由……”
“其一,正如這位生員所言,自古男主外女主內,女子若可參加科舉入仕爲官,家中無人侍奉長輩,無人教子,更甚者需要男子主內,如此便會大大降低了男子的地位。其二……科舉乃是寒門學子進仕途的唯一出路,女子若能科舉、入仕爲官,必會取代一些學子,畢竟官位有限,難免會讓天下讀書人多了對手!其三……”白卿言淺淺笑了笑,“恐怕是因,對白卿言登上帝位而不滿,然否?”
“女子禍國,史上不在少數!妲己、褒姒……她們哪一個不是禍國殃民的妖姬!女子何能堪當大任?!”聽到白卿言提起帝位之事,薛仁義要緊了牙關,報着必死的決心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