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
平陽候府。
蘇景年站在廊檐下,黑袍沉沉,青絲如墨。
遲曦將箱籠收拾好,指使侍衛搬出府,放在馬車上。
雲暮站在蘇景年的身旁,見他目光落在枇杷樹上,低聲說道:“主子,大小姐說廣郡府鳳陽鎮,那兒有一處天然溫泉,與別處的不同,很適合您去養傷。”
蘇景年單薄的眼皮顫動一下,朝他瞥過來一眼。
這一眼,淡漠無比,陰沉的像狂風驟雨之後的天空,暗沉而壓抑,冰冷而空蕩。
“鳳陽鎮”
雲暮連忙道:“是與我們祖籍老宅桃溪村沒有多遠,相隔幾百里路。大小姐是去鳳陽鎮巡視的時候,偶然發現在梨花村與溪頭村之間的山頭上,有一脈天然溫泉。她派人在山腳下建造了一間宅子,將溫泉引進宅子裏,您每日泡幾刻鐘,對您的身體有益處。”
蘇景年輕笑一聲,那雙狹長的眸子裏,不含半分笑意,平淡的聲音令人無端泛起寒意,“你們都已經準備好,再過問我,我若拒絕,便可以不去”
雲暮撲通跪在地上,背後滲出冷汗。他之前不敢告訴蘇景年,是去鳳陽鎮,是擔心他一早就否決,不悄無聲息的離開。蘇景年一直以爲是去守着文曲顏,因此默認他們收拾箱籠。
果然,主子動怒了
商枝早就不贊同雲暮的隱瞞,她着實擔心蘇景年的身體,讓他去鳳陽鎮,一是讓他散散心,好放鬆心情,那邊的景緻很宜人。第二便是那一股溫泉眼,有豐富的礦物質,對他的身體滋養很有用處。
今日她特地過來勸說蘇景年,順道送行,“三哥,宅子已經造好了,你就去一趟若是不合心意,再回京城之後你想去哪裏,我們都不干涉你了。”
後面這一句話,對蘇景年佑惑太大。
他知道商枝是一心一意爲他考慮,只是他的心空了,在哪裏都一樣。
這破敗的身體,養與不養,又有何關係
南征北戰時,他的心思被戰術填滿。如今空下來,那一種空寂讓人窒息。
每一日都很漫長,對他來說是折磨。
“三哥,你就依我這一次”商枝將包袱放在他手裏,“你不說話,我就當你答應咯這裏面裝着你這半年用的藥,用量與之前一樣。”
她連忙給雲暮第一個眼色,拽着蘇景年的袖子,往府外走去。
蘇景年垂眸望着手中的包袱,到底不願辜負商枝的一片心意。
“最多半年。”
商枝點頭,泡半年他的身體足以恢復了。
蘇景年定定地盯着她看一會兒,商枝臉上洋溢着淺笑,不慌不忙,任由他打量。
片刻之後,蘇景年移開視線。掀開簾子,坐上馬車。
雲暮長舒一口氣,對商枝豎一個大拇指,連忙坐上車轅,趕着馬車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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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枝心裏也鬆一口氣,她不希望蘇景年去守着文曲顏。
生死對他來說,看得很淡。
每日面對文曲顏的墳墓,只怕真的有一日會放棄生命。
所以纔會想方設法,將他送的遠遠地,或許時日一久,他又遇上點燃他生命之火的人呢
蘇越不知何時,站在商枝的身後,望着漸行漸遠的馬車,說了句,“若是半年後回來,還是如此呢你可是說了,不再幹涉他。”
商枝瞪他一眼,“你就不能說句好的”
蘇越連忙投降。
商枝嘆息,那時候她也沒轍了。
實在不行,就將李香薷與李商陸丟給蘇景年。
梨花村。
顧芸娘並不知道蘇景年朝她這邊來了。
牽着餘多味去村頭,她看見有四五輛牛車,拉着梨木傢俱,往村口一旁通往後山的大路駛進去。
還有不少的村民,站在這兒看惹惱。
“這是哪家的傢俱可真氣派,你看那花紋,那做工。嘖嘖,看着連財主家也比不得。”
“山腳下造了氣派的宅子,跟鎮上老爺們住的一樣,很闊氣。不知道是哪家的貴人搬過來住”
“我聽說是從京城裏來大官,來這邊養傷。在鎮上牙婆子手裏,丫鬟婆子奴僕,買了十幾個。等正主來了,還要僱一些人,聽說工錢很高,一個月有幾兩銀子。”
衆人嘶地抽一口氣,京城裏的大官兒,他們真的沒見過。
一個月的工錢給幾兩銀子,更是沒有見過
他們一年,全家出動,才掙個幾兩銀子
“啥時候來還僱人嗎”
“就這幾日吧。”
顧芸娘聽在耳中,心裏一動。
她想問招不招廚娘。
轉念一想,京城裏來的富貴權貴,對喫的特別挑剔,不管去哪裏,都會帶着慣用的廚子。
她輕輕一嘆,如果能掙這幾兩銀子一個月的工錢,一個月她就攢夠盤纏。
顧芸娘祈求着,最好他們沒有帶廚娘。
如若不然,她還得另外想法子。
餘多味也豎着耳朵在聽,抿着小小的嘴巴,沒有說話。
兩個人到財主家門口。
顧芸娘敲響門。
門僕打開門,見到年輕貌美的顧芸娘,微微一愣。
瞧着她梳着婦人髮髻,手裏牽着孩子,穿着打扮,特別寒酸。皺緊眉頭,問道:“你找誰”
“大哥,請問這裏僱廚娘嗎”顧芸娘緊張的問,她看着門僕眼底的輕視,握緊了餘多味的手。抿了抿乾澀的脣瓣,“我會廚藝,手藝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