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晉帝雖然貪生怕死,偏執癲狂,自私又狠毒,卻也十分自傲。
從一個掌人生死,高高在上的帝王,淪爲階下囚。
那些任他作踐的人,如今手裏握着他的生死,怒氣填胸,死死盯着樓夙,恨不得在他身上鑿出兩個洞
這麼一些年,他將仇人留在身邊,給他餵食毒藥想到此,元晉帝恍然夢醒,他憤怒的瞪向鍾院使,心裏嘶吼着:你也是和他一夥的
他分明中毒,卻被一個個給矇蔽,是他太過自負,他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利,所以纔會認爲無人敢欺騙他可偏偏,他們欺騙了他
是了
李家的人來報仇了,鍾院使爲他弟弟報仇,也在常理之中
想到自己一個皇帝,卻被人戲耍得團團轉,元晉帝胸口堵着一口淤血。
鍾院使似乎看穿元晉帝想說什麼,他垂着眼簾道:“鍾家世代爲御醫,效忠皇室,鐘鳴卻死得不明不白。臣也問過蒼天,若是忠誠換來的是無故屠殺,只因你們是高貴不可親犯的皇族,我等卑微如螻蟻,便能夠任意的殺害,這樣的人值得你去效忠嗎我心裏很快有了答案,如此不辨忠間,毫無仁心的昏君,是百姓是禍患,反了又有何妨鍾家並非愚忠,世代只效忠明主”
而細數元晉帝登基以來的所作所爲,皆與明主無關。
“皇上,您要明白,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所以他落得如今的下場,是早已註定的。
元晉帝內心在咆哮,他是天子,他們都是他的走狗,他叫誰生誰便生,叫誰死便讓誰死
他們敢謀逆,內閣朝臣,斷然不會放過他們
元晉帝憤恨地瞪向襄王,弒父篡位,違背綱常,罪大惡極,絕無好下場
襄王恭敬道:“父皇,兒臣並非弒父篡位,只是自保而已。”他掃視血流成河,死屍滿地的大殿,脣邊浮現一抹譏誚,“您如今中風癱在牀上,無法執政,從今日起,禪位給兒臣,靜心養病。”
襄王入宮之前,便與薛慎之商量好名目,是元晉帝將皇位禪讓給他。
從袖中拿出明黃聖旨,他從元晉帝系在腰間的荷包裏取出印章,蓋在左下角,而後當着元晉帝的面,臨摹他的字體簽下大名。
元晉帝額頭上爆出根根青筋,他眼底是狂怒之色,恨不得衝上前來,將造假的聖旨給毀滅
他看向劉通,希望劉通能幫他,將他們的罪行給宣揚出去
劉通卻是跪在地上,請求襄王,“王爺,今後您是這大周國的帝王,太上皇便讓老奴伺候。”
今日的這一切,不過是襄王等人將計就計罷了。
徹底反了元晉帝。
而試藥的內侍無事,必定是事前就服用瞭解藥。
劉通認爲元晉帝落到如今這一步,冥冥之中,早有定數。
從他動寧雅與李玉珩開始,一步錯,步步錯。
襄王頷首。
元晉帝勃然大怒,怒瞪着劉通這個叛徒
突然,元晉帝面容扭曲起來,腮幫子緊緊咬着,額頭上的青筋抽動,臉色煞白,肉眼可見的速度,皮膚上滲出冷汗,似乎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元晉帝的毒癮發作了,渾身像有無數只的蟲蟻在啃噬,不將他的皮肉啃噬殆盡,誓不罷休一般。那股子鑽入心窩裏的癢,想要抓撓,磨蹭,都是奢望,幾乎要將他給逼瘋。
而就在他承受不住,衝口嚎叫時,渾身的骨頭在不斷的瘋長,斷裂,衝破他的皮肉,有無數只手,將他的五臟六腑給捏碎。元晉帝渾身在打着冷顫,不受控制的全身抽動着,他覺得此刻自己彷彿在上刑,承受着千刀萬剮的痛苦。
他睜圓眼珠,渴望而卑微地祈求着樓夙,希望樓夙能給他一顆藥。
元晉帝內心一片悲涼,爲自己的卑踐行爲。他恨不得死去,可瀕臨死亡的恐懼襲來,下意識的求生。
生不如死的活着,倒不如死了,可如今是連死都是奢望。
樓夙冷眼旁觀,看着襄王將章全都蓋好了,垂着眼簾走出大殿。
禁衛軍統領傷着胳膊,他跟着樓夙走出來,“國師大人,那一紙契書”
樓夙看向淨月。
淨月連忙將契書還給禁衛軍統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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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這一紙契書,只怕沒有辦法讓禁衛軍統領策反,今日還將是一場血戰。
屋子裏傳出元晉帝痛苦的吼叫聲,樓夙皺一皺眉,似乎很不滿意他瘮人的嗷叫聲。
“屬下將先帝的嘴堵上。”禁衛軍統領從站隊那一刻開始,就已經無法回頭,很識時務,認下襄王是新的統治者。
“嗯。大殿收拾乾淨。”樓夙吩咐道。
“是。”
這時,襄王從內殿走出來,看到站在門外的樓夙,詢問道:“今日宮中的事情,只怕瞞不住一些人。”
“朝代更替是人心所向,大勢所趨,你何必擔憂”樓夙淡淡瞥一眼內殿,“我們只能幫你到這一步,至於你能不能坐穩這皇位,還需要看你自己的實力。”
襄王頭皮發麻,今日只是開始,接下來還會有幾場硬仗要打。
“本王立即宣裴首輔與大學士、諸位尚書入宮。”
樓夙自然管不着,襄王這一邊,還有秦景凌坐鎮,仇怨了斷,他也該出宮。
腳步一轉,朝後宮而去。
樓夙只慢了商枝等人一步,進入九娘子的寢宮,就看見九娘子將匕首往腹部胸口扎去。
他瞳孔一緊,廣袖微動,一物凌厲的飛射而出,擊打在九娘子的手腕上,她喫痛的鬆手,匕首落在牀上。他揮出一掌,強勁的掌風拍打在賽罕的後背上,賽罕潛意識回身反擊,被樓夙袖風揮打在牆壁上,哇地吐出一口血。
他面色凜然,裹挾着凜冽寒氣,到九娘子的身旁,握着她佈滿鮮血的雙手,確定毫髮無損之後。視線落在她的臉上,面色蒼白,清澈純淨的眸子裏,佈滿惶恐與絕望,攏在他掌心裏的手指在細細顫抖,他不由握緊了幾分。
“無事了。”樓夙清潤的嗓音,透着沙啞。
九娘子聽到熟悉的嗓音,眸子動了動,看到近在咫尺的樓夙,她的眼淚奪眶而出,撲進樓夙的懷中,雙手抱着他的脖子,嗚咽道:“師父”
樓夙:“”
九娘子心裏害怕極了,那一刻,她被華敏逼到極致,腦海中只剩下一個念頭,就是殺了她
也也果真那麼做了,等冷靜下來,心裏被恐慌充斥,恍然無措。
直至一雙溫熱的手掌握住她冰冷的手指,一聲蘊含着關切的安撫,讓她在黑暗中找到依託,不管不顧,撲了過去,緊緊的拽着,彷彿拽着她的一線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