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三章 瞎貓

發佈時間: 2024-08-29 14:56: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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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啟川把自己磕得眼冒金星。

他一屁股坐在地磚上,緩了好一陣,才搖搖晃晃爬起身來。

走到桌邊,火折子點了燈。

漆黑的屋子一下子亮堂了許多。

方啟川拿帕子沾了些水,把地磚上那些血痕給擦了,這才在書案後坐下。

取了塊銅鏡,方啟川湊到跟前,眯著眼觀察自己的傷勢。

手指按上去,痛得他齜牙咧嘴,一個勁兒地倒吸冷氣。

可不得不說,效果看著還是很不錯的。

雖說是弄虛作假,但他自認心誠,誰為了傷得慘些,跟他似的,每天往地上磕腦袋?

方啟川哼哼了兩聲。

古話說得對,有失才有得。

人呐,關鍵時候要豁得出去,否則,滿盤皆輸。

眼下就是那最要緊的時候了。

葛胥貪墨,自己這個上峰,最後是罰薪、降職還是罷官,全看他近期的發揮了。

至於砍頭嘛……

他腦門子上的傷都這麽慘了,只要不生大變故,有四公子這座靠山,他應是死不了的。

思及此處,方啟川拿起了書案上的筆筒,翻過來,最底下有個小暗孔,輕輕一拍,其中掉出來一只小竹筒。

這竹筒是傍晚時送到的。

溫姑娘讓黑貓兒跑腿,竹筒就系在它的脖子上,貓兒毛厚,竹筒又小,不仔細尋還發現不了。

裡頭的內容,方啟川當時匆匆看了兩眼就收了起來。

現在,他重新拿出來看。

溫宴給他的消息並不複雜。

“那日,大漢給方大人看的簪子,真的是你經手的那一支嗎?”

只這麽一句話,卻是讓方啟川一個激靈。

先前不是個思考的好時候,又是突然之間被問懵了,腦海裡漿糊似的,乾脆先收起來了。

這會兒再看,方啟川越想越是心驚。

紙條湊到燈火前,頃刻間燒成了灰,但這句話在心裡反覆品味。

“我還是想簡單了……”方啟川喃喃自語。

角落裡,黑檀兒睨了他一眼。

在它看來,方啟川確實簡單了,他壓根不知道,送完竹筒之後,自己不僅沒有離開方宅,甚至還看了一出自傷八百的戲碼。

方啟川按了按眉心。

那日,簪子在大漢手上,人家攤開給他看了一下,就又收回去了。

事實上,方啟川也就只這麽看了,碰沒碰,摸也沒摸。

只憑一眼的印象,真的是準確的嗎?

當然,那是因為第一眼看去,實在是沒有發現不同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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款式、用料、工藝,皆和去年他經手的那支一樣。

先入為主,加上心虛不安,才使得他越發覺得,就是它!

對方沒有給他仔細觀察的機會,目的是嚇唬他,但是不是也能說明,那簪子經不住細看?

方啟川越琢磨越是這麽一回事。

書房外,磅礴大雨聲中,傳來了兩聲敲門聲,小廝在外頭喚著“老爺”。

方啟川有氣沒力地應了聲:“進來。”

門推開,小廝進來,一看方啟川額頭上的傷,愁道:“老爺,怎麽看著又紅腫了些?”

方啟川擺了擺手。

他可不會讓人知道真相。

妻子不行、兒子不行,底下人更不行了。

他方大人,很要面子的。

“不礙事,”方啟川道,“有話就說。”

小廝道:“柳公子給您送了幾根參須來,小的讓人送去內院給夫人了。”

方啟川頷首:“知道了。”

柳公子指的是朱鈺的伴讀柳宗全。

他的祖父是湖廣總督柳仁灃,母親出身武昌伯府。

這兩年,柳宗全眼睛比天高,明明是個晚輩,官場上多少老人,都沒被他放在眼裡。

方啟川也吃過閉門羹。

前回在西花胡同,他與溫宴交談之後,最初的打算是去接近朱鈺,成為四公子埋在四殿下跟前打聽消息的一枚棋子。

可朱鈺哪裡是他想投誠就投誠的?

方啟川想從柳宗全那兒下手,結果,碰了一鼻子的軟釘子。

柳宗全雖然沒說難聽話,但顯然,對方啟川的誠意沒有多大興趣,以至於這當棋子的活兒,一直沒有收效與進展,弄到最後,方啟川被霍以驍“逼”著,朝閔郝下手了。

卻是沒有想到,太常寺和戶部的問題浮出水面,方啟川在禦書房外跪得厥過去之後,柳宗全反倒是主動示好了。

雖然,這示好也是端著的,但比先前好太多了。

前幾天,柳宗全甚至還來探病。

方啟川知他未盡之意,便大致說了些調查狀況。

總結下來就是:葛胥糊塗,閔郝可惡,我被蒙蔽,與我無乾,誰能幫我,我一定銜草結環而報!

至於三殿下和四公子是怎麽看出來的?

那我怎麽知道?

大約是瞎貓撞到了死耗子?

興許是“瞎貓”一詞讓朱鈺滿意了,柳宗全今日送了參須來。

方啟川又問了兩句,得知那參須不長、還細,一盒子裡裝了三根,他了然了,自個兒在朱鈺那裡,也就是這麽一個貨色,還配不上完整的好參。

連粗壯點的參須都不配。

不配就不配吧。

方啟川想,好歹是晉了一步了。

四公子知道他老方這麽有本事、有能耐,肯定也會舍不得他這枚棋子,這回會出大力氣保他了。

小廝退了出去。

方啟川喝了口茶,哼了兩段小曲,正自在著,突然之間,門又從外面被推開了。

來人沒有通稟,大搖大擺走進來。

雨勢依舊很大,那人穿著蓑衣,隨著他的腳步,留下一地水漬。

方啟川張了張口,下意識要叫人,來人卻抬起頭,冷冷看著他。

腦袋嗡了一聲。

這人,就是那拿著簪子嚇他的大漢。

“你……”方啟川陰著臉,“你來做什麽?”

大漢冷聲道:“不知道這些時日,方大人想明白了沒有?”

方啟川哼了聲。

若不是溫宴給他的那張字條,他可能被大漢一嚇,就被牽著鼻子走了。

可他現在腦袋清楚許多,便一心謀求更多。

巧婦缺米,那他就抓米,抓回來一把是一把。

“想明白什麽?”方啟川問,“你上回一個字都不說,我怎麽知道你是什麽意思?又是什麽目的?”

大漢挑眉:“方大人總認識那根簪子吧?您做的好事,一旦宣揚開去……是了,大人本就在風口浪尖,您腦門上的傷勢得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