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擂鼓(二更)

發佈時間: 2024-08-27 19:01: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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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上說的是罰,可那人沒有半點兒的不高興。

穆連瀟抬眸看了一眼,又垂下眼簾,拱手應了一聲「是」。

皇家龍舟,華麗非凡。

那大鼓架在了最上層。

穆連瀟在大鼓前站定,把下擺挽起束在腰間,袖子擼起,接過侍衛手中的棒子,略略活動筋骨,擺好架勢,在鼓面上輕輕點了兩下。

聖上一直留意著他的動作。

沐浴在日光之下,少年人偏古銅的膚色與尋常年紀相仿的讀書人截然不同,劍眉英氣逼人,往那兒一站,就能吸引一眾目光。

真真是英雄出少年。

難怪,景國公的那位小縣主追著他跑……

聖上摸了摸下顎,要不是定遠侯府實在壯烈,招為駙馬也是極好的,倒是便宜了杜公甫的小孫女。

「改天讓杜太傅給皇太孫講講書,這孩子太過調皮了些,不似太子小時候,叫杜太傅教得懂事。」聖上隨口吩咐了身邊內侍。

這是聖上要抬舉杜家,內侍心中透亮,應下之後,沖穆連瀟招了招手。

穆連瀟做了個深呼吸,抬手擂鼓。

鼓聲從徐到急,水面上龍舟伴著鼓聲如離弦之箭,岸上歡呼聲一片。

聖上站在船頭,見眼前水波飛濺,幾艘龍舟齊頭並進,一時難分高下,他的心情不由激動起來。

仿若這鼓聲成了戰場上助陣的鼓聲,仿若這龍舟成了戰場上英勇沖陣的騎兵。

他在位幾十年,發起戰事無數,卻未從親臨戰場,不曾見將士們為朝廷拚殺場面,心中頗有遺憾,此時見了賽龍舟,這種心情愈發濃烈,恨不能欽點了將士,禦駕親征。

直到那一艘艘龍舟衝過了終點,聖上都久久不能平復心情,良久才注意到穆連瀟已經從頂層下來,在他面前行禮聽命。

面前的少年額間帶汗,衣衫也不似起先整齊,卻顯得更加英姿勃勃,透著無盡的生命力。

「好好好!」聖上連道了三個好字,「要什麼賞賜,儘管開口。」

聖上高興,穆連瀟卻不好隨意開口,正斟酌著用詞,卻叫聖上打斷了。

「昨日才賞了你一個媳婦,今日不賞了,改明兒賞你媳婦去。」

穆連瀟的臉突然就紅了。

聖上朗聲大笑。

湖面上,龍舟漸漸散了,岸上的人群也一併散去。

杜雲諾挽著杜雲瑛,笑道:「剛剛世子擂鼓可真是厲害,鼓聲震天響,可見這手上力道,我看吶,二哥與三哥一道,都打不贏世子呢。」

杜雲瑛撲哧笑了出來。

杜雲瀾聽見了,轉過頭在杜雲諾額頭上敲了敲:「我和二哥為什麼要與世子比力道?你的腦子裏就剩下打打殺殺了不成?」

杜雲諾吐了吐舌頭,不說話了。

杜雲瀾還是不服氣:「杜家是文人,要比自然是比筆杆子。」

一旁的杜雲琅連連搖頭:「三弟,且不說世子文韜武略並無長短,論文采,你未必是他對手,況且世子是我們五妹夫,作為兄長,難道不希望他人品出眾,才華過人?」

聽杜雲琅說自個兒的文采比不過穆連瀟,杜雲瀾起先還有些不服,可聽了後半句,又覺得兄長說得極有道理,連連點頭:「二哥教訓得是。」

一行人趕在華燈初上前回府。

端午佳節,花廳裡備了席面,杜家人口不算多,男女分開各擺了一桌,又在外頭廊下備了流水席面,讓體面的丫鬟婆子們用飯。

這等好日子,人人嘴上都抹了蜜一般,逗得杜公甫和夏老太太格外開懷。

杜雲瀾興緻勃勃說著觀龍舟的事兒,連女眷這裏都豎起耳朵聽著。

說到聖上親臨,穆連瀟擂鼓助陣時,眾人都不禁往杜雲蘿這兒瞟了一眼。

杜雲蘿有些懵,她沒想到今日穆連瀟會在,若是如此,便是被說不合規矩,她也要央了夏老太太跟著兄長姐姐們一道去。

她想了他幾十年,即便只是遙遙看一眼,也能夠讓她心滿意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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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杜雲蘿垂眸,旁人只當她是女孩家臉皮薄,也不笑話她。

杜雲瑛坐在杜雲蘿右手邊,悄悄拉住了杜雲蘿的手,附耳道:「你就不想問問,世子看起來是個什麼樣兒的?」

杜雲蘿轉眸看她,抿著唇沒說話。

杜雲瑛聲音壓得更低了:「世子擂鼓是真的厲害,比那龍舟還好看,只是我瞧著,他今日似是不怎麼高興,按說昨兒個才賜婚,這會兒應該是神采飛揚才是……」

杜雲蘿看著杜雲瑛,許久嘴唇才動了動:「是麽?」

本想點頭,可對上杜雲蘿那雙沉沉湛湛的眸子,杜雲瑛後脖頸一涼,硬著頭皮道:「我是關心你,我就怕,怕世子聽了外頭那些混帳話,被逼著趕鴨子上架一般,反倒是怨上了你。」

「謝謝三姐姐關心。」杜雲蘿突然莞爾一笑,堵得杜雲瑛說不出話來,怏怏收回了手。

杜雲蘿捧著酒盞抿了口果酒,眼睛更彎了。

她想,杜雲瑛還是小瞧了她的。

她今日是沒有去觀龍舟,可前世時,她還是去湊過幾次熱鬧的,那江面寬廣,陽光下,波光粼粼,連水邊的人都不一定瞧得清楚,更何況那遠處皇家龍舟上的情景?

分辨出那是聖上和穆連瀟倒是不難,可要看清楚他們的神情,是斷不可能的。

退一萬步說,穆連瀟真的不喜婚事,在賜婚的聖上跟前,他也斷不敢流露出半點心思來。

杜雲瑛這幾句話,說的是小事,可就是小事積攢的一點點不滿和怨念,也能叫不知情的她對穆連瀟寒心。

虧得,她不是從前的杜雲蘿,她從心底裡,信任穆連瀟。

兩人昨日才接了聖旨,穆連瀟與她素未謀面,對她還未生出歡喜的心思來,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了,至於不喜與排斥,那是不可能的。

她的世子,對於他該捧著護著的人,是再溫柔不過的了。

溫柔到,無論過去了多少年,只要杜雲蘿一閉上眼睛,就全是他爽朗的笑顏。

燦爛勝過暖陽,耀眼得讓她眸子發酸。

這麼一想,心中悔意更濃,分明就是驕縱脾氣,為何今日偏偏就乖乖留在府裡了呢?

杜雲蘿忿忿絞著帕子。